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爱情里的故事 作者:慕安妮 文案 曾经有一个男人对她说:他是她进不去的城。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男人,他们□□,互相伤害。 这个男人成了她走不出去的城。 许嘉阳,如你所愿,除了你,我所有的人都不恨了。 她的出生是一个意外,她的存在变成了所有人生命里的事故。 慕鸽vs许嘉阳 ps:本故事纯属虚构。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鸽 ┃ 配角:许嘉阳,顾暮寒,米白,储颜,杜念 ┃ 其它: ================== ☆、他的城01   秋日暮光的残照下,一个穿着素蓝长风衣的年轻女人出现在洛城车站的出站口。   安静、清冷与熙熙攘攘的车站口似乎格格不入。   修长纤细的身姿,颇有一番遗世独立的清冷。   身后一个棕色皮箱,穿着一双同色的及膝长靴,怀里抱着一个檀木盒子,脸色如荼之白色,薄唇带着一丝淡紫色,想来是洛城的秋天太冷的缘故。   站在出站口,慕鸽远远的向前方望去,眼前这个地方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模样了。   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东西,收紧了手臂。   十年前那双牵着自己的手,离开的人,现在自己带着她回来了。   在最后的日子里,母亲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这个地方,记录了她所有回忆的童年时光。   久远的记忆,在脑子里上演,苏云拉着她,一步三回头,从这里踏上南方之旅,当时自己是不想离开的吧,慕鸽有点记不清当时自己的心情了。   “鸽子,小鸽子,在这”一个穿着桃红色束腰小薄袄的女人,站在车站的广场中央,对着台阶之上的她,奋力,招手。   嘴角抽了抽,多年不见,四婶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调侃她。   鸽子,小鸽子,小个子。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高摆在那,她是绝对不会抬手示意,小个子是她。   四婶,大概是记忆里,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存在了。   四婶是村里的医生,性格直爽火辣,待人亲切,慕鸽记得小时候,自己很多时候都是跟在四婶后面,因为医务室都会为前来看病的孩子,准备糖果,跟着四婶有糖吃,这是小时候慕鸽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小鸽子长成大闺女了,越长越俊了,不是之前照片,走在路上都不敢认嘞”隔着几步远,就听到记忆中爽朗的声音。   恍然如梦,这么多年,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记忆,又蜂拥而来,它们一直都藏在心底,等再次开启的那天。   “来,来,我拉着。”中年女人一把拉过棕色行李箱的拉杆,拉杆受力从手里滑出的时候,在掌心里留下灼热的触感。   “四婶”   在钢铁水泥铸就的城市里,很久没有被人如此的关怀,一时间慕鸽有点不适应,有点不自在。   ”怎么了……鸽子。”   听到身后的人喊自己,走在前面的人停下脚步,满面关切的看着欲言又止的人。   身高170的慕鸽,站在来来往往得到人流里,显得格外显眼。   “我不……”准备现在回去。后面的话,慕鸽看了看四婶欣喜的眼神,没有说出口。   “不识路了是吧,也对,你们……都好久没回来了……”语气顿了一下,随后殷勤的腾出一只手,不由分说的拉着慕鸽抱着盒子的手臂,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手被外力牵扯着,被动的往前走,慕鸽竟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嘴角弯了弯,慕鸽抱进怀里的盒子,与四婶一起往外走。   这次回来,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高大的法桐下面,一辆东风日产的小面包车,安静的停在那里,靠在车身旁的中年男人,微低着头,手里烟火缭绕。   记忆中四叔还是和以前一样高大、俊朗,只是双鬓已经泛白。看着四叔利索的整理好行李上车,慕鸽不由惆怅的想,如果父亲还在,这个年纪大约就是四叔现在的这个模样。在兄弟几个钟,父亲与四叔是最像的。   暮色渐沉,慕鸽看着窗外,已经日新月异的洛城,灯火通明,霓虹闪烁,真的是太久没有回来了。   一路上,四叔专心的开着车,四婶在一旁说着村子的变化,慕鸽恍惚的没有听太清。   当暮色凝聚成漆黑的夜的时候,她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老宅。   老宅是当年她与母亲离开时,空出来的宅子,听四婶在电话里说,这些年陆陆续续的借出去过,房子不旧,还能住。   “怕你刚回来和我们住不惯,我和你四叔就将老宅的房子简单的扫了扫,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们明天再说”   下车的时候,四叔拎着箱子走在前面,慕鸽抱着盒子与女人走在后面,与她说着房子已早先打扫过了。   眼底微光流转,即使在秋夜的凉风侵袭下,也有一丝暖意从心底涌出。脚下的路好像也变得踏实柔软。   家里的宅子还和慕鸽儿时的记忆一样,并没有因为长久不住,滋长满园的疯草。整洁的院子被四叔打理的井井有条,完全看不出是长久没有人居住的模样。   房檐下的灯随即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如轻纱般笼罩着院子,看起来整体温馨亮堂不少。   借着昏黄的灯光,慕鸽看到院子里被收拾的颇有规模。东边栅栏围起来的一个长方形的大园子占了整个院子的三分之一。   “怕宅子荒了,你四叔就种了点花花草草。”四婶走过来,对停下脚步的慕鸽说。   听到声音,慕鸽转身,看到房间里的灯光已经亮起来。隔着磨砂的玻璃,整个院子都笼罩在朦胧的柔光下。   “挺好的。”以为迎接自己的是满园的荒草丛,现在这般,慕鸽觉得已经很好了。   这房子是慕鸽的父亲,慕海在没有出事故之前,翻盖的自家房子,那时候,因为受电视剧的影响,慕鸽还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房间里要有很大很大的窗户。   房子一共两层,下面一间大客厅,将两间卧室分开。西边是慕鸽的房间,东边是慕海夫妇的房间,慕海夫妇房间的外边紧挨着的是厨房。厨房与南墙之间就是栅栏围起来的园子。   与厨房相对的是一个藤架,灯光幽暗,慕鸽看不清藤架上郁郁葱葱的植物是什么。   不过整体来说,慕鸽对面前的老宅很喜欢。   当年父亲出了事故之后,这个房子慕鸽与母亲也只住了一年的光景,就离开了。   慕鸽之后每搬一次家,都会怀念,老家房子里的类似落地窗的大窗户。   窗户的外边是一棵能将半个院子罩起来的合欢树,院子里四处还飘零着一些衰败的合欢花。   窗户正对的是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云雾缭绕,视线里无限蔓延的绿意,让人神清气爽。   靠墙的房间的一面,立着一个小型的黑板,前面还有一些未擦去的数学式子。   “暑假的时候,有几个孩子,在这里补习。”四婶往房间的方向,瞅了一眼,对慕鸽说。   “嗯”慕鸽了然的点了点头。   简单的一张书桌,一张木板的床,还有一个组装的简易衣柜,和两张靠背的椅子。简单的看了一下,慕鸽点了点头,她回来的这么匆忙,现在这样,她已经知足了。   “时间太匆忙,有些东西还没来的及准备,明天你再看看缺什么,让你四叔陪你去买。”后半句,四婶是对着检查门窗玻璃的四叔说的。   “好,我不会在这太久,买些日常用的就好。”   “说的什么胡话这是你的家,不在这里,在哪里。”   四婶带着一丝嗔怒,不赞同的反驳。   张了张口,话还没有说出声,三人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又或者那根本不是敲门声,而是砸门声。这声音如闷雷,在寂静的秋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还好此时大家都还未休息,要不然不知有多少人要被这声音从香甜温暖的梦中喊醒。   “怕是你五叔,看到灯亮了,过来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垫,我去看看。”四婶说着麻利的拍了拍身上,往外走。   确实,从还是阳光普照的南城回到秋风凉爽的洛城,慕鸽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但是此时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饿。   她有个矫情的坏习惯,晕车,晕公交,晕火车,不能在人多拥挤的地方停留过长。不然就会胸闷,脸色发白,想要吐却又吐不出来,大学时被室友戏称矫情病。   在知道她从小是在洛城的时候,又一副了然的样子,说洛城出来的姑娘大都矫情。慕鸽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如果她们知道她小时候的样子,估计又会觉得洛城的姑娘太汉子。   回来的一路上,慕鸽早已把胃吐的空空荡荡,不管吃还是不吃,都不会觉得饿,也不会觉得饱。   小说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就这样吧,慕鸽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早登极乐,羽化成仙。   勉强喝了几口粥,在路上,四婶买回来的那些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吃不下去了。   等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四婶还没有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叔也出去了,整个房子的门都是开着的,空荡荡的,让人觉得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也挽救不了,房子的苍凉与寂寥。   远远的,慕鸽看到四叔沉默的站在四婶的后面,看不清五官,身姿挺拔,像一个卫道士一样护着身前的人。   因为眼睛扑捉光的能力不强,四叔手里明灭不可见的烟火,像是一团会发光的蒲公英,是蓬开的一团。   四婶的对面是一个更年轻一点的女人,身姿妖娆,白面红唇,波浪卷的烫发随风扬起,别具一番风味。旁边站着一个与四叔眉眼相似的男人,只是身材胖了许多,在夜色之下,五官显得凶狠蛮横。   只见女人红唇一张一合,语速过快,夹杂着慕戈不太能理解的一些方言,一时之间,慕鸽有些惶惶然的看向四婶。   “黄红英,你现在把她接回来,是故意找我不痛快的吗?”女人说着实在气愤,环在胸前的手臂,也前后的甩开来,喊着四婶的名字。   慕鸽有点替四婶担心,那手臂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招呼到四婶身上似的,不过想着有四叔,慕鸽又稍微放了放心。。   四婶也是个暴脾气,被气的直捋袖子,指着面前的人,不甘示弱的呛回去。   “我把她接回来怎么了,这是老三的家,现在担心了,之前就别占便宜啊。”   “呸…我占便宜,他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   声音在慕鸽与女人视线对上的时候,戛然而止,听到面前人的声音,慕鸽想起了小时候不懂事,用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刺耳至极。   尖利的声音引起的空气振荡还在持续,声波余震之后,一片寂静之后只余几声犬吠。    ☆、他的城02   看着之前还在张牙舞爪,现在却咬牙不语的人。   慕戈低头,神情冷冽,走到女人面前,沉声说道,“我爸一个死人……怎么了……。”   离近了,慕鸽才依稀的认出面前这个和四婶大吵大闹的人,正是她的五婶-章玉。   “多年不见,五婶不知道可还安好。”   十年不见,长相越发的尖酸刻薄。她和母亲离开的时候,五婶也刚二十多点。她还记得当时五婶嫁过来的那天,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却在中午时分,昏天暗地起来。听老人说,这是恶媳妇出嫁的征兆。   “都走这么多年了,还回来干什么?”章玉故作镇定的挺直了腰板,眉眼之间,掩不住嫌弃。   “送我母亲回来,如果五婶过来想向母亲问好,就不必了。”说完看了一眼瞪眼的人,神情不变,继续说“怕扰了她清静。”   “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章玉气得脸色发青,声音似乎从鼻子里发出,微抬半眼“和长辈说话的吗?”   “不牢五婶费心,我母亲从小教我……”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咬牙切齿的人“对人,要尊老爱幼”加重了对人两个字的语气,看着面前的人脸色狰狞的愤恨离开。   身子一下子垮了下来,当年母亲背着她哭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看着瞬间低头不语的慕鸽,四婶眼里流露出怜惜。伸手去拉慕鸽的手,“鸽子”语调柔软。   “你也别太在意,你还不知道,你五叔前不久刚出了一场车祸,脑子有些不好使,你五婶的脾气也就越发的厉害起来了。”   慕鸽点了点头,抬手请拉着四婶的手,让她放心。   “四婶,四叔,今天跑了一天你们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抬头,微笑着对关心的看着她的两个人说。   “今天我在这陪你。”听到慕鸽的话,四婶当即不赞同的说道“不能让你一回来,就一个人住这。”。   “恩,让你四婶在这陪你,我也放心。”一直很少说话的四叔,此时也出言说道。   慕鸽知道,四叔四婶是担心自己,不过她已经二十四了,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她知道如何照顾好自己,此时更想一个人独自待着。   “不用了,四婶,我都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自己。”慕鸽笑着拒绝,态度坚定。   “那好吧,有什么事,喊你四叔,离得近,他能听见。”在慕鸽的坚持之下,两人让步,收拾好东西,回到了自己家。   夜色低沉,万籁寂静,没有不绝于耳的车鸣,不没有叮咚叮咚的嘈杂声。   月光之下,偌大的房子,显得空旷而清冷。   房间门口门框上,上面是她小时候,慕海给她刻的身高线,那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长的高高的,这样她就可以跟着爸爸一起去漂亮的大城市了。   “鸽子,我的小鸽子。”记得每次自己赖在床上不起来的时候,母亲都会亲昵的喊着她的名字,将她从床上抱起来,亲吻她的额头。   抱着母亲的骨灰盒,慕鸽坐在地上,毫无知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这就是她唯一还惦记的家了。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承载了,他们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光,现在却只剩满屋的冰凉。   当年慕海离开的时候,她才八岁,那个时候还不懂死是什么概念,只是听大人说,她没爸爸了。   那个时候哭,哭的是伤心,是不解,是疑惑。哭了,累了,也就没心没肺的睡了。   苏云去世的时候,慕鸽其实是没有眼泪的,苏云的身体是这么多年一点一点垮下来的,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只是无能为力。   在苏云最后住院的日子里,医生让她做好病人随时会离开的心里准备,但是在面对着苏云的时候,她也只能装的无事。   所以对于在一个苏云再也醒不来的早晨,她带着笑意送走了她。希望她快乐,还有就是让她和父亲合葬。   从最开始她知道,到最后生命一点点的在母亲身上流失,她觉得离开是一种解脱。   现在看着面前怎么暖,暖不了的骨灰盒,慢慢的哭的肝肠寸断,心肺俱痛。这里是她所有美好记忆的开始也是终结。   不似儿时那种不谙世事的哭,而是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嚎啕大哭。   都说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这么多年过来,她懂,可是懂不代表能接受,她还没有准备好,她还需要他们,他们却残忍的在一个眨眼的时间,将她一人留在这世界。   泪眼婆娑,慕鸽已经流不出眼泪,只能眼神呆滞的看着面前的骨灰盒刚温婉的微笑。   干涩的眼睛,连眨眼都变成了一种折磨。   人心啊,老了之后就容易会变得感伤。   风穿过空气的声音,像一把利刃破空而来,本能向后躲避,慕鸽整个人不自觉的抖着,大哭过后,身心俱疲。   “喵呜~”一只野猫,稳稳的站在骨灰盒上,一双竖瞳,如铜铃大小,直直的盯着慕鸽。   眨了眨眼睛,看着黑猫蓄势待发的姿势,慕鸽身子维持着一个扭曲的形状,单手撑地,背靠在墙上。   敌不动,我不动。   “喵呜~”面前的黑猫伸出一只爪子,试探碰触面前的人。   黑猫伸了几次爪子,看慕鸽没有反应,开始大胆起来。从盒子上一跃而起。   悲剧的是,面前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在猫跳起的时候,抬手从高处,抓住猫的脖子,让它远离自己,以防抓伤自己。   “喵呜~”凄厉的惨叫划破空气。   带着一点不甘,慕鸽打量着面前徒劳挣扎的小猫,“现在一只小猫崽子也敢欺负我了,是不是。”慕鸽说着用手去轻拍黑猫的头。   “喵呜~”黑猫凄切的喊了一声,眼神巴巴的看着慕鸽。四只爪子在木板做成的桌子上摩擦。   “现在知道示弱,晚了。”慕鸽又在黑猫头上轻拍了一下。   黑猫也怒了,好脸色给尽了,还不依不饶的,泛黄的眼睛瞪大,竖瞳泛着幽光。怒视着面前的人,猫须随着身子起伏一抖一抖的。   “你还有脾气了啊。”慕鸽拎着黑猫,将它盖在一个纸盒里,上面压了一本重量级的遇见未知的自己。   摩擦声一直不断的从箱子里传来,果然挣扎是任何生物在被困住时的本能反应。   一番折腾之后,心情也舒缓了不少,慕鸽站在纸盒面前。片刻之后,转身去客厅,去端之前没有喝完的粥。   “看在同是天涯沦落的份上。”慕鸽将粥放在黑猫面前,自己去了远处,坐在椅子上。   黑猫一会盯着面前的粥,一会盯着远处的慕鸽。   最终还是败给了食物,吃一口,看一眼,最后迅速的吃完,连慕鸽走近都没有发现。   “喵呜~”吃完,警惕着看着近在咫尺的慕鸽,黑猫叫了一声,从门缝里钻过,一溜烟的消失在茫茫的黑幕之中。   慕鸽跟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寂寥无声的院子。   “没良心的。”焉焉的说了句,困意袭来,慕鸽躺在四婶精心为她准备的新棉花被上沉沉的睡去。   或许是觉得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这一晚是慕鸽睡的最香的一晚。   早起的日光,被云朵漫射,被纱窗割碎,被玻璃折射,历经波折最终喊醒了床上沉睡的人。   睁开眼,看着空荡的天花板,呆呆的看了半天,慕鸽才想起,她告别了温暖的南城,回到了冰冷的洛城,在空荡的老房子里。   “喵呜~”一声熟悉的猫叫,慕鸽抬头的时候,看到黑猫从墙上跳到合欢树上,嘴里叼着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顺着合欢树跳进她怀里。   “哪来的项链。”低头,慕鸽惊讶的发现,黑猫嘴里叼着的是一个制作精巧的铂金项链,上面挂着一个简洁大方的戒指。   项链,她认得,是卡地亚的经典款,价格不菲。她的上一个工作就是一个珠宝设计师的助理。项链上挂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简约的戒指,戒指她倒是没有在市面上见过这一款。   黑猫像是报答之前的喂饭之恩,将嘴里的项链,放在她的手上。“喵呜~”弱弱的喊了一声,老实的趴在她手臂上,在她臂弯里不停的蹭。   “你怎么了,是饿了吗?”情绪被转移,有点心疼的看着焉焉的小黑猫。   “我给你做点吃的,吃完后,有了力气,就把项链还给别人。”揉了揉黑猫的头。慕鸽想了想,暂时将项链放在口袋里。   “别说,你还真有眼光,不过这种项链,在这里可不常见,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抱着小黑猫,自言自语的说。   当然,得不到回答。   “咚!咚!…”抱着力气透支的黑猫,刚走两步,就听到外边大力的捶门声,杂乱,没有节奏。   开门之前,慕鸽门的缝隙里看到,靠门站着一个男人,个头挺高,穿的一本正经的,就是一直不说话的敲着门。   “谁啊?”一边戒备的反推了推门,将门插的更牢固,一边问。   “猫……”门外传来低沉的声音。   低头看了一眼懒洋洋的黑猫,抿了抿唇,无奈的叹气,真是个会找麻烦的主。失主找上门了。   拍了一下黑猫的脑袋,将黑猫放在地上,看着抬起来的迷蒙小脑袋,揉了揉。   “希望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皱了皱眉,无奈的说。   才回来一天,就碰上这样的事,别人不会拿她当小偷吧,那种指使猫去偷东西的小偷。   不管怎么样,先问清情况吧。这样想着,伸手拉开大门。一个身影倾身倒过来,电光火石之间,本能的想避开倒过来的人,无奈,被一只大手抓住肩膀,动弹不得。   右脚脚踝处隐隐的痛楚,让顾暮寒不得不依靠着门,才能站立,突然的拉门,让他重心不稳,往门开的方向倒。   这门为什么是往里开?   在倒下的过程中,顾暮寒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喵呜~”   被压在两人中间的黑猫,发出一声惨叫,挤身而出,跑到屋子里,不管摔在地上的两个人。   活生生的被人当成了垫背石,慕鸽觉得整个脑袋发晕,浑身动弹不得。   睁开冒金星的眼,入目的是一头黑的发亮的短发,随着清风荡漾的发梢,扫在慕鸽的下巴上。   清淡好闻的烟草香,充斥着慕鸽的鼻腔,恍惚了一瞬间,眼神恢复清明。   抬手奋力去推压在身上的人,因为现在男人的整张脸都埋在她的上半身。   眼珠动了动,考虑如何能一踹击中这个趴在自己身上的人。   唯一让慕鸽庆幸的是,自己脑袋下面还有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脑袋瓜子,要不然就不是眼冒金星,那么简单了。   只是不对啊,她的手都被压在两人之间,那脑袋下面的手是谁的?   ……   放弃了武力解决问题。   “你还好吗,能动吗?”用下巴顶了顶不动的脑袋,慕鸽问。   这人不会打算就这样下去吧。皱着眉,之前决定放弃武力的心开始动摇。   “猫……我的东西……”闷闷的声音沿着胸腔中传出来。   一种怪异感顺着她的神经,席卷她的全身,第一次从胸腔振动中听到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感觉有点怪怪的。   只是疼是什么鬼,她的胸有那么硬吗?   倒在她胸上,说疼。   噌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推开身上的脑袋。身上的人借力翻转,调整了两个人的位置,放开了慕鸽。   慕鸽站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一个陌生的男人,手长,脚长,所以摔下来的高度也高。   活该……鉴于男人说的话,她决定收回之前放弃武力的决定。   眉头紧皱,额头到右眉骨处,一大片擦伤,一双剑眉下,双眼紧闭,鼻子高挺,薄唇泛白,五官英挺,精致深刻。   从上往下看,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留下月牙似的剪影,一颤一颤的。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睫毛,嘴角僵了僵,一个男人的睫毛比他的还长。   脸上带伤,也散发着一种男人的魅力。身上除了狼狈一点,其他的还好。   “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还好吗?”   顾暮寒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一只小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让他觉得头更晕,眼更花了。   一双璀璨的星目,眸色如海,在他睁眼的瞬间,眼睛里折射出的破碎的阳光,眸光流转。   院子里对着门口的那株合欢在秋风中树影婆婆娑。   姿态美观,叶形雅致。叶纤细似羽,绿荫成伞,红花成簇。   父亲知道母亲怀的是个女孩的时候,就为她种下了这一棵树。   合欢,合欢,两两相对,夫妻合欢。    ☆、他的城03   秋风起,院子里,散落了一地合欢。小白在院子里追逐着,扬起又落下的花瓣,自己玩不亦乐乎。   “她都能把老三的宅子拿去当什么教室,我为什么不能把地   租出去,老三和老四是兄弟,和老五就不是兄弟吗”尖利的声音,穿透空气,敲打着薄如蝉翼的耳膜。   声声刺耳。   “怎么不进去。”   身后的人,侧身透过门缝往院子里看,额头上的纱布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   没有防备,被耳边的声音吓一跳,往后退一步,看着面前的人,眼神警惕,“你跟着我干什么。”   “……跟着你?”顾暮寒眉头微皱 ,“那只黑猫,它拿走了我的东西。”   看着面前的人,头发随意的扎起,一些凌乱的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黄色,看起来柔软而温暖。   眼神微张,她想起来了,东西应该是小猫带回来了价值不菲的戒指。   眼神里一闪而过羞恼的神色,就像一个良家妇女以为自己碰见了一个坏人,在大喊非礼之后,被告知,是自己有被害妄想症。   没有好气的说“这个?”将东西拿出来,在看着自己的人眼前晃了晃,细碎的阳光被反射,在俊美如斯的脸上,留下一瞬即逝的光影。   “不对,还有一个”语气肯定。   “还有一个?”慕鸽语气惊疑。   想了想,当时黑猫明明只带回来了一个。眼神微转,一把收回手里的东西,她这是遇上碰瓷的了吗,看着面前的人不像啊,不过也说不准,要碰瓷的人脸上也没有标志。   “那这个……可能不是你的,你或许可以去问问其他人。”眼神一挑,转身不准备再和面前的人浪费口舌。   “村长,就是那个人。”   “是他,我看着他往这边走过来的。”   “就是他,你看他的头上还有纱布,我上午看到他,他流了满脸的血。”   “哼,这种肇事逃逸的人,就应该抓去蹲监狱。”   说话的人,掐腰,伸手指着两人站的方向,对着后面喊。被场面震住的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集结而来的人群。   环顾了一下,都是些不熟悉的面孔。   “什么情况。”   一头雾水,疑惑的看向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身旁人。   “你做什么违法的事了?”挪了一小步,靠近了身旁的人,看着围在周围气势汹汹的人,低声的问。   “没有。”顾暮寒皱了皱眉,低声回答说,他当时只顾得上追那只猫,能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顾暮寒动一下,人群的视线动一下,面无表情的动了动肩膀,转身看着慕歌,一动不动。   从小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以这种形式看着,顾暮寒表示很不适应,很不喜欢,不过他对这里的人并不熟悉,只能眼神示意慕鸽解决面前的情况。   咳咳,对于他的示意,她不予理会。她为什么要替一个想要碰她瓷的人解决麻烦,又不是脑子不够用。   “哎,那是慕老三家的姑娘吗?听说她带着她死了的母亲回来了。”   “是啊,是啊,他们不是一伙的吧。”   “谁知道……被撞的不是她五婶的娘家人吗?”   不过这场景,莫名的让她有一种私奔被人捉的场景,可是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好吗,最重要的是青天白日的,有什么事,非要闹得这么大动静。   “什么被撞?”敏感的抓住关键词,她皱眉问身旁的人。   无辜的耸了耸肩,顾暮寒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眼神僵硬的转动,脚尖动了动方向,准备溜走。什么翻车撞人,她都不知道。   “老五家的,你在啊。”   背后一阵冷风吹过,只听到门被拉开的声音,转身就看到,身后章玉脸色铁青,怒视着两人的方向,那势头简直是想要手撕他们的样子。   “村长,我母亲现在还昏迷不醒,老五出去进货了,你说我这到哪去找人说理去。”章玉抹了抹眼角,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对着眼前的人说。   看着画风突变的人,众人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对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不过也都见怪不怪了,谁不知道老五媳妇的厉害,谁见了都让三分的人。   看肇事者并没有强行离开的意思,村长让正义感爆棚的群众都散了去,不过依然有几个看热闹的停在不远处,不知讨论着什么。   “你开车撞人了?”在四婶与村长商讨的过程中,拉了一把身边的人,低声问。   “没有。”   “那是什么情况?”眼神示意顾暮寒看那些还没有走远的人。   “那个老太婆……”在听到老字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抬手捂住眼前人的嘴,不过还是慢了。   “你说谁呢……说谁老太婆呢?不知道尊老爱幼吗?”   眼神闪过一丝不耐,拿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看着面前想要张牙舞爪的人,冷冷的说,“我没有撞她。”   对付这种人,他还真的缺乏礼仪。   “你说没有撞,就没有撞啊。你见过那个杀人犯说自己杀人了,我告诉你,你摊上大事了。”眼神一变,从柔弱到咄咄逼人,章玉那真是完美无缝衔接。慕鸽不禁有些感慨,这样的人当初怎么就嫁给了五叔呢。   在村长不遗余力的最终调解下,五婶委屈着勉强答应答应和解,不过条件是慕鸽作担保,要等她母亲完全康复,没有后遗症之后,顾暮寒才能离开。   “鸽子啊,你朋友额头的伤没事吧。”临走的时候,四婶看了看顾暮寒包着的纱布的额头,关心的问。   咬着牙,瞪了彷如局外人的顾暮寒一眼,她笑着给四婶说。“没事,死不了。”   送走了四婶,她要好好的审问一下,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要不是念在这个人在倒下的时候,还不忘护住她,她才不会说,他是自己的朋友,给自己找麻烦,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不过,有些人明显要敲竹杠的嘴脸。   之前在医务室,医生明明就说那个老太婆没事,只是年纪大了,受了惊吓。当时她还没听懂医生的意思,现在倒是懂了,根本就是五婶和老太婆想敲人竹杠。   秋日午后,收拾完东西,腰酸背疼,伸了伸懒腰,就看到一个人影,挡在玻璃船面前,下巴微抬,远远的看着前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缥缈若隐若现的山峰线,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咳咳……”   隔着玻璃,假咳了两声,她想了想,可能是黑猫在叼项链回来的时候,弄丢了一只戒指,她准备建议他沿路回去找找。   不过外面的人好像并不太想搭理她,头连转都没转,依然维持着一个站立的姿势,重心在左脚,身子微斜。   咚咚咚,隔着玻璃敲了几声,看到外面的人转身,慕鸽才揉着脖子和肩膀往外走。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衣品不俗,相貌不俗,身家不俗,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顾暮寒”   “什么?”   “名字”   “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翻了翻白眼,无奈的提醒面前答非所问的人。   “……找人”   看了一眼眼神透露出一丝疲惫的人,顾暮寒说完,拄着简易拐杖,一拐一拐的往屋子里走。   鉴于各种乌龙情况,慕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人暂住她家的打算,顾暮寒无奈将项链和戒指做了抵押,她自己住到了楼上。   “……我又没问你来干什么。”说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揉头发,半眯着眼回了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清香,安抚着在睡梦中皱眉的人,秋风了了,一觉好眠。   光洁明亮的屋子,慕鸽安静的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秋日的阳光,斜斜的洒进来,在地板上留下浅淡的剪影。   “她现在带着她死了的母亲回来,她是想干什么?”章玉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在空气里,引起尘埃的震荡。   “老五家的。”略带警告意味的声音随后响起。   慕鸽到的时候,顾暮寒不知道去了哪里,空荡的客厅里倒是站的满满当当。   看到慕鸽进来,慕老大开始说话,“之前小鸽没有回来,也就不说了,现在这房子,小鸽住着,谁也不能赶她走。老五家的,既然你已经把老三家的地租出去了,就自己和小鸽商量,其他的不是咱们该考虑的,就不要瞎操心。”   慕老大说完,四婶征求她的意见,“小鸽,你觉得怎么样?毕竟都是一家人。”   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脸上没有表情,一大早的,四婶过来喊他说大伯回来了,要见见她,只是没想到她前脚刚到,五婶就闻风而来,要说地的事。   听完前因后果,慕鸽算是明白了,她五婶压根就没想过她还会回来,把他们家的地签了长期的合约,把地租出去了。   不过那些都她都无所谓了。   “既然大伯说一家人,我想让我母亲与父亲合葬。”声音清浅,眼神乖巧,一双眼睛在风吹乱的发丝中,闪闪发亮,看着前面的人。   说着都是一家人的家人们,在听到她说的话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变了。   “不行,我不同意。”五婶第一个开口拒绝。   “……小鸽”   “……鸽子”   看着在场的人,欲言又止,嘴角微扯,慕鸽的表情越来越木然。   “我这次就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希望大伯能体谅我为人子女,想父母能相伴长眠的心意。”   说到最后,声音微微颤抖着。   慕乾来突然有点不忍了,这个孩子八岁丧父,二十几又没有了母亲。现在又独自一人,也是太为难她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   轻拍着她的肩,面前的人慈眉善目,比着年轻时候,收敛了几分戾气。“你也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等你二伯回来了,全家人在一起吃个饭,再商量你母亲的事,人走了,入土方为安。”   “好,谢谢大伯。”慕鸽真诚的道谢。   听大伯这么说,也就意味着合葬的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哼,我们家是不会同意,你不用想了。”从鼻子里发出的鄙夷的声音,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慕鸽说。   当年慕鸽的母亲带着慕鸽改嫁的时候,慕家人都不同意,现在慕鸽想让母亲父亲合葬,有人不同意,慕鸽也想到了,不过那又怎样,母亲是肯定要和父亲合葬的,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老五家的,这件事小鸽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作为一个长辈没有一点长辈的样子,地的事你自己和小鸽商量。”慕老大语气严厉,带着一点不耐。   慕老大临走的时候,倒是说“你也不小了,早点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再不济,家里还有那么多人。”   语重心长的嘱咐还在耳旁,敛眉低着头,慕鸽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后半句虽然是废话,前半句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地还是你母亲?”章玉不管她的任何问题,直直的将选择抛给慕鸽。   “章玉,你不要太过分?”看着她怔怔的眼神,四婶看不过去,出言指责。   “我哪里过分了,她这次回来是要挖我男人兄弟的坟,让一个和别人结过婚的女人住进去,你说,我哪里过分了。”章玉鄙视的看了一眼沉默下来的两个人。   “这世上哪有事事称心如意的事,我没有,你们也没有。”冷冷的瞥了一眼旁边的人,甩下一句话,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鸽子啊,你……”   脸色苍白的对关心她的四婶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这些话在她小时候就已经听了不是吗。   从母亲决定改嫁的那一天起,五婶的嘴里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好话。   “四婶,你应该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就先去忙吧,我没事。”慕鸽说着安慰黄红英的话,却更让她心里不舒服。慕鸽从小跟她亲近,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虽然这么多年不见了,只是当年也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啊。   “好好,我去忙,不要理那个疯女人的话。”离开的时候,她不放心的安慰着。   人都走了,她走到合欢树下,安静的站着,看着远处。   风起,落英纷纷,想起当年,母亲带着自己从这个院子里走出去的场景。   她十岁,在父亲去世两年之后,母亲改嫁,四年之后,母亲独自一人带她离开这里。   “喵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从空中传来,转眼一个猫影就凌空朝自己飞来。   “顾!暮!寒!”   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她发誓挤空牙膏盒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用力过。   “该去换药了。”   顾暮寒不知道去了哪里,鞋底上带着一些泥沙,身上有点脏。    ☆、他的城04   午后,从医务室回来,一本书摊开盖在脸上,顾暮寒躺在院子里,黑猫窝在他的怀里,蜷缩成一小团,睡的正香。   带着一点感冒后的鼻音,“给你。”在顾暮寒身边坐下来,她拿出之前说是抵押房租的项链和戒指。   拿下脸上的书,顾暮寒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没有伸手接。   “……没找到另一个。”不耐烦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他的身上,起身站起来,往屋子里走。   她把猫放到翻车的地方,再一路跟过来,也没有发现另一枚戒指。   “不用找了,不是所有丢了的东西都能找回来。”   拍了拍头,她觉得头有点晕晕的,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自己都不在意的东西,自己干嘛那么热心。   “这几天谢谢你的招待。”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抬起的脚,停在空中,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走进了屋子,她还有些设计图要修改。   胡乱的在图纸上画着,隔着磨砂的玻璃,托腮看着坐在院子里安静的人。混杂的线条,没有章法的聚在一起,大致可以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他脚伤好的第二天,就是昨天,一大早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没见了人影,以前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呆坐在院子里不说话装深沉的人,突然不见了,倒让慕戈有些意外。   再次看到他,是在半山腰的墓园里。细雨蒙蒙,整个墓园的上空,都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水雾。   看望完父亲之后,无意之间,她就看到一个人影,孤零零的坐在一个墓碑前面,身上穿着她眼熟的外套。   走近,她看到顾暮寒乌黑细碎的头发上,串着层层细密的小水珠,眼睛藏在细碎的阴影里,她看不出他的表情。   来自背后的寒风被挡住的时候,坐在地上的人,动了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血液流通不畅,腿脚都有些麻木了。   弯腰,伸手去扶身子有些踉跄的人,一个摆手,猝不及防,她手里的伞沿着阶梯一路滚下去,知道淹没在视线远处。   “你干什么。”一只手挡在额头,慕鸽有点失控的对站在身旁的人说。声音在静谧的空气里分外的响亮,最后消弭在梭梭的风声里。   细雨夹杂着空气中的尘埃扑面而来,踉跄的跟在大步往前走的人身后,一脸怨念,心里画着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怨念,不断攀升。   回去的路上,大雨倾盆,没有办法,她拉着顾暮寒在墓园看守那里躲雨,看守墓园的是一个瘦高的老头子,眼窝深陷,松弛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老年斑。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灯光的点缀下,反射一丝光亮,才让人觉得,那是一双眼睛,而不是深陷污水的玻璃珠。   下午三四点的光景,外边已经是昏黑一片。   “喝点热水,驱寒。”看守人从房间里倒了两杯热水,给两人端了过来。   “谢谢”   将接过的水,不太友善的递到顾暮寒手里,又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长条凳子,一个坐在南头,一个坐在北头。   她坐在靠近屋里的北头,与看守人聊着天,眼角不时的略过一旁的人,继续与看守的人说着话。   他整个人情绪都不对,安静的让人消沉。   雨过天晴,走在路上,低头看着路上,浅淡的人影,影影绰绰。她心里想着。   人都有好奇之心,她开始好奇了,好奇那个对他至关重要却又不放在心上的戒指的来历。   她好奇,他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好奇,他再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   “你要找的人是谁?是在这里吗?或许可以让……其他人帮帮忙。”   “不用。”   猛地撞上前面停下来的人,鼻子一阵酸痛,摸着鼻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停下来的人。   “沈云歌”   “什么?”   “我要找的人”   “奥。”   “只是也并非非要找到不可,不是所有的东西丢了都能找回来的不是吗?”   “……”   “她小时候是在这里走丢了,她姐姐找了她十几年年,一年前去世了,她说她要在这里等她妹妹。”   从山下向上望去,墓园隐在缥缈的云雾中,看不太清楚。雨后的秋风带着尘土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鼻腔。   “山上的人是她。”慕鸽想起来,山上那个隔着玻璃框,笑容美好的女子。   “恩”   “为什么不准备找了?”是因为丢失的东西,不一定找的回来,所以不继续了吗?   走在前面的人没有转身,声音透过空气,低低的从前面传过来,“最想找她的人已经不在了,找到了又如何。”   慕鸽又想起了顾暮寒说的不让她再找戒指的话。   日光一晃,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头好像疼得更厉害了,慕鸽揉了揉太阳穴,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活动麻木的手脚。   身上披的衣服,因为起身,掉落在地上,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弯腰捡起衣服,往外走去。   “四婶?”   院子里四婶正在用竹竿搭着简易的晾衣架,架子有点高,四婶搭的有点费力,影子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   “鸽子,你醒了,过来搭把手。”放下手里的竹竿,四婶对着她的方向招手。   “四婶,什么时候来的?”说着,眼神不由自主的四下瞅着,没看到那个人,想想那人脚不好使的时候,也一直没有闲着,天亮就出去,知道夜色深沉才回来,她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   “顾小子,走的时候。”   “奥……”短暂的沉默之后,慕鸽才问“他走哪了?”   “走了,能去哪,当然是回家了,不过那顾小子看起来挺有钱的。”   “什么?”   “你不知道吗?”四婶有点惊讶的看着她,说“车祸的第二天,就有一个自称是他律师的人来了,听说那律师挺有名,村里有人说再电视上见过他,咔咔几分钟,就把你五婶摆平了,还签署了一个什么无责任协议书,让那老太太自己承认了,她不是被顾小子撞的,你不知道当时,你五婶,脸都青了”   “是……是吗?”心不在焉的回答。   谢谢你的招待,原来这句话是在给她告别。真是一个别扭的人,要走就不能明白一点的说吗。   倒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竹竿,扔在地上,看着食指上冒出的豆大的血珠,急忙甩手。   车里的氛围太过压抑,后面坐的那个人气压明显的比以往见面时更低,沉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   抬手关掉,此时有点吵闹的音乐。   “怎么了”林跃问。   “我找到她了。”扫了一眼开车的人,顾暮寒将目光转向灯红酒绿的窗外,低声说。   “我去,真的假的?”   “八九不离十,年龄对的上,那个女人左耳耳后有一个蝴蝶的印记,我在浅歌给我看过的照片里见到过。”   一个兴奋,不小心踩了油门,车猛然向前,坐在后面的人,因为没有防备,整个人重重的摔在靠背上。   “……”   被后面的人冷眼一扫,林跃赶紧露个笑脸,他这不是太高兴了吗。   “在哪找到的?浅歌找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找到。”   “你觉得我这一趟会去其他地方?”顾暮寒没好气的反问。   “呵呵,也是,浅歌的生日,你肯定是去看她了。”   “恩”对于林跃显而易见的推断,顾暮寒并没有再次给以冷眼。   “不对啊,如果你是去看浅歌的时候,找到了她,那为什么之前浅歌怎么找都没有找到人。”   “她十年前就离开了那里,最近刚回去……”   “卧草……这就是命啊,浅歌这么多年一直自责当年没看好云歌,让她别人抱走了。郁郁寡欢了十年,没想到这才刚走半年,你就找到了她。”   “你把他带回来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浅歌不在了,她回来有什么用。”   阳光倾覆,一个女子浅笑着,在院子里与一只小黑猫玩的不亦乐乎,清浅爽朗的声音荡漾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顾暮寒”   “快过来帮忙,你也不能在这白吃白喝,要干活。”看一眼黑猫,看一眼站在门口的人,语气有点焦急的对着,看她上下奔波,无动于衷的人大喊。   “不是我说你,怎么说那也是沈家的人,一直流浪在外也不好,还是和沈伯父和沈伯母说一声吧。”半天没有得到回音,林跃扭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出声喊道。   “暮寒”   “顾暮寒”林跃提高了声音。   “什么”猛然回神,隐在暗处的眼神动了动,皱了皱眉,他的思维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他并不太愿意想起的画面。   “你怎么了,感觉不太对啊。”   喧嚣的夜晚,迷离的灯光,让人迷醉,酒吧的一个角落,透过半空的红酒杯,眼睛微微眯着,看着舞台中群魔乱舞的人群。   门口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女人,跌跌撞撞的推门而进,吸引了他的目光,不知道是在逃避什么,女人在前进的路途中,不断往后看,被拥挤的人群淹没。   零散的长发遮住了脸,白净的皮肤在黑发下若隐若现,他觉得有点眼熟,显瘦的身形,及腰的长发,白皙的皮肤。   “喂,顾暮寒,你去哪儿。”   林跃转身寻找顾暮寒的时候,没看到人,环顾了一圈,发现他人正跌跌撞撞的向着酒吧的后门方向走去。   推开正欲往自己身上凑的女人,林跃急忙走向后门的方向,自己的好友向来是沾红酒必醉,虽然人看起来很清醒,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此时他已经醉的不知东西南北了。   与此同时,在一个简洁的客厅里,饭桌上,一个人正心不在焉的吃着饭。四婶走的时候对她说,三堂哥慕炤,一个月后要结婚,只是婚礼不准备回老家办,在北城办。   不在老家办,也就意味着一年一聚的几家人,今年都不会再回来老家,她想商量合葬的事情,只能去北城一趟。   想起五婶态度坚决的否定,她有点头疼,按照之前大伯的意思,那件事要成,必须至少三家人的同意。   大伯中立,四叔赞成,五叔反对,那就只能在二伯这边下功夫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梦中,她梦见了神情哀戚的母亲,背对着她的父亲,凶神恶煞的五婶。   额头的冷汗,蹙起的眉头,显示着床上的人,被梦魇缠身,睡得并不安稳。   夜风微凉,吱呀一声,关起的窗户一点点被撑开,一团黑色的影子挤了进来。轻巧的跃上质地柔软的棉被,窝成一团,靠在了睡着的人身边。    ☆、他的城05   繁华的北城,高耸的大厦,一座充满现代气息的城市。风格哥特的现代建筑,让整个城市看起来简约大气。   乘坐公交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还记得当年上学的时候,白米就一直说,以后要有一个自己的创意工作室,储颜想做一个有名的设计师,杜念最古怪,她想成为一名建筑师,建一座游乐园。   她则是四人中最没志向的一个,希望能在不为温饱发愁的路上奔向小康生活。然后就被其他三人一致认为最没梦想的人。   米白,白女王,眼神带刀“你就这么点出息”   储颜,特色的单眼皮一抬,略带鄙视“有点格调,有点情怀行吗”   白女王,一字一句“这是个情怀喂狗的时代”   杜念,扶了扶眼镜,坚定点头“她们说得对”   慕鸽,“……”   这是一个有人拿着情怀供奉,有人拿着情怀喂狗的时代,前者是那些求而不得的富人,后者是那些求而不得的穷人。   站在米意工作室的招牌前,看着上面米白漂亮优雅的脸蛋,慕鸽伸手摸了摸,真是好久没见了。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想问一下米白,米小姐在吗?”   “不好意思,米总现在不在,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转达吗”   “不在啊,那等她回来的时候,你告诉她有一个叫慕鸽的人来找过她。”将电话留在前台,慕鸽就去了下一个地点。   北城对慕鸽来说并不陌生,因为这里是她上学的城市,只是她从毕业之后,就没有再回到这里,与之前的朋友也都断了联系。   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毕竟一个多个日日夜夜。   既然决定回到这里,该见的人总会见到的,不急于一时。   再次站在学校的门口,她还记得17岁那一年,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场景。   九月的天,如秋老虎,烈日炙烤大地,树上的蝉鸣声,声声不断,不求春夏,只求朝暮。拉着行李箱傻子一样的站在主道中央,都不知道往旁边的树阴下躲。   “同学,能帮一下忙吗?”一道清朗的声音,就像是盛夏的一缕清风,瞬间安抚了躁动不安的细胞。   “……好,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打伞,天太热了。”   迎新的最后一天,摆放的东西需要送回器材室,其他的人早就溜了,他作为迎新的负责人,被老师要求要坚守到最后一刻。   封徵言就这样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一点防备。   即使自己的身高不低,她还是尽量举得更高一些,好让抱着东西,身高将近180+的人,走的不那么艰难。   “同学,哪个专业。”   “设计一班。”   “学霸啊,咱们学校的设计可是全国排一排二的。”   再后来的日子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慕鸽总能在偌大的校园里偶遇封徵言,走在上课的路上,在食堂的路上,在篮球场上,在图书馆里。   “鸽子,我告诉你,喜欢就要说出来。”安静的图书馆里,白女王凑近低着头看书的人,在她耳旁低语。   “什么喜欢?”一本正经的怒斥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白女王,慕鸽的眼神游走不定。   是喜欢吗?   白女王肯定的说是喜欢。   因为能看透女生小心思的之后女生,白女王说这话的时候,态度相当的高傲,看着她像是看一个白痴,没办法,白女王认为恋爱里的女人智商为零,尽管慕鸽还是暗恋。   颜殿下肯定的告诉过她,她是典型的暗恋综合征晚期,没治了。   “现在八点五十九分,传说咱们图书馆有个九点魔法,如果九点的时候,封大学长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门口,你就去告白。”   九点魔法是慕鸽之前的一个学姐,因为喜欢一个男生,每天九点的都会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随后那个男生也会出现,后来两个人在一起,被知道的人说爱神眷顾的九点魔法,当你踏着九点的时刻走进图书馆,之后进来的第一个男生就是你的真爱。   敲了敲手腕上的表,白女王,双眼精光,兴奋的看着门口。   “我特意给你选了个良辰吉日,来看看封大学长是不是你的真爱。”   “你瞎闹什么?要表白你自己去。”心思被看穿后的尴尬,慕鸽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羞怒,虽然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住她们,不过被白女王这么直白白的说出来,她真是恨不得此刻将白女王的嘴巴和眼睛都用胶带粘上。   看着白女王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门口,她真想此刻自己能像土行孙一样,遁了。即使身高变成土行孙一样也行。   “10,9,8,……”   生硬的别过自己的脸,不断的催眠自己,他不会出现。   “hi,封学长,这边”   余光瞥到白女王夸张的动作和无声的嘴型,慕鸽头痛的想,不知道此时装晕,还来得及吗。   装死,你是想要人工呼吸吧,颜殿下一定会用特别欠揍的语气这么说。   这个桥段虽然老掉牙了,但是效果也不错,杜念一定会这样精简的评价。   手疾眼快的将耳机插到耳朵里,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转头,不要转头。托着耳朵,心不在焉的翻着书,耳机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能很清晰的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矫健有力,坐下时带来的微风,从耳边略过,带来一丝清凉。   安静的教室里,突然的音乐声显得很突兀。转头撞上看过的人的视线,慕鸽觉得脸上有点热。   手不经意的在耳边扇了两下,慕鸽白眼翻向噪声制造者,自己身旁的那一位。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先走了。”女王轻声说着,撞了一下身旁的人,意味深长的笑着走了。   骗人,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手机铃声,就是一首音乐而已好吗。   对面坐着的人,浅笑着点头。   作为一个当时的美型动漫迷,慕鸽觉得这笑容简直就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人才有的,阳光,温暖。   在有意无意的制造机会当中,不止慕鸽,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都对封徵言这个人了解至深。   什么篮球社社长,跆拳道的扛把子,身高,年龄,星座,血型,喜欢的颜色,喜欢的食物,在哪个时间会出现在学校的那个地方。以上这些都一清二楚。在那次她感觉还算自我良好的见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封徵言三个字,出现在她们宿舍的频率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杜念以一个业余小说家的身份,言辞犀利的告诉她,男人喜欢的是优雅的浪荡,矜持的低俗。   白女王则告诉她,想要抓住一个男人,要先抓住他的胃。   储殿下则以一个理工女的思维告诉她,入侵他的生活,悄无声息,成为他的空气,让他离不了你。   如果不是后来她们各自的感情路都充满了荆棘,她依然会认为她们爱情的导师,她们有关爱情的理论是至上真理。   当然当时的她是无比相信,她的那些看起来实战丰富的爱情理论,尽管她们也都是借鉴的前人之师。   在米白和储颜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鞭策下,整个大二时期,为了能悄无声息的融入封徵言的生活,她拉着白女王报了学校的跆拳社,结果就是每到周五的晚上,女生宿舍楼里就会有杀猪般的吼叫,回荡在楼道里。   “你说你个闷瓶子,干嘛每次他给你说话,你就只会傻笑啊。”说着加重手里揉捏的力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轻点,白女王,很痛”将下巴放在床上,米白将纾解酸痛的药膏涂抹在慕鸽背上,她有气无力的怒斥着,女王不人道的行为。   出神之际,身后被人撞了一下,吓了一跳,踉跄着退了一步,转身看着对自己的恶意行为丝毫没有愧疚感的人,她突然就笑了,明媚的如皎洁的新月。   红唇如火,媚眼如丝,暗送秋波,女王还是那个如火的女王,张扬不过分,优雅不矜持。   “你回来了。”毕业三年后,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米白。   “你竟然还敢出现。”看着面前的人,从面无表情的冷然,瞬间转变为怒气冲天,不顾形象的双手擒住她的肩膀,用尽吃奶的力气摇晃着她,身子不自主的像个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她都没有伸手推开面前的人。   谁让当初是她先断了几人之间的联系。   在被‘教训’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女王才算大人不记小人过,赦免了她。   体贴的为穿着高跟鞋的人拎着包,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米白还是那样,不管发生了什么,她总能将朋友之间的关系停留在最好的时候,只要她还愿意承认你是她朋友。   “就你那点出息。”翻了个白眼,女王鄙视的说“如果回到北城,这肯定是你的第一站。”   “咳咳……我的第一站是米意。”慕鸽加重了语气。   “哼,如果不是,你以为我还会出现在这儿。”   “多谢女王移驾,小的倍感荣幸。”   “一边去,等储颜和杜念过来了,你就等着当炮灰吧”   “……她们还好吗?”   一向以睿智理工女著称的储颜,成为服装设计师也是为了继承母亲的衣钵,是个很有孝心的人。杜念则是一个站在阴影里也能灿烂的笑着说没关系的人。   如果说四个人中情商最高的是米白,智商最高的是储颜,那么逆商最高的就非杜念莫属。在慕鸽的印象中,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杜念的。   “我给你说,别指望她们能像我这么容易原谅你。”米白看着身边一直配合着自己的步子的人,没有好气的说“储颜怀孕了,已经七个月了,脾气暴着呢?”   似乎看着她一脸吃惊的样子很高兴,米白又接着说,“杜念成天撺掇着去各种稀奇古怪的游乐园去体验,储颜已经不太想理她了,说是拍影响胎教。”   听完米白的话,慕鸽安静的笑了笑,在她不曾参与的时光里,每个人都好就好。   最后停在老旧的宿舍楼前,入眼满是挂着爬山虎的墙体。   慕鸽说“这里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米白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她们很想你。”    ☆、他的城06   久别之后的三人聚会,不,准确的来说是四人聚会,储颜挺着的肚子里还有一个。鉴于孕妇这个时候动气对身体不好,米白来之前就已经给储颜搭过话了。虽然储颜在看到她的时候,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慕大仙人,终于想起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啊。”语气顿了一下,“不知道归隐这么长时间,您有没有悟出自己的道。”储颜一如她们刚见时,喜欢抬半眼看人,这么多年这个让人不喜欢的习惯还在。   “储颜”一直沉默不出声的杜念打断了储颜阴阳怪气的话,“你得了啊,是谁没事成天念叨着想她,要找她的。”   “我可没说我找她是想她。”   “恩,我也没说。”杜念笑起来的样子,总是让慕鸽觉得像只狐狸,配上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更像了。   不戴眼镜的杜念,一双浅灰色的眸子,荡漾着灵性,流光溢彩。   “哼”储颜脸上虽然还是不喜欢,但是态度已经软化了很多,低头吃面前的美食,顺手将一道菜转到了。   菜是慕鸽喜欢的千页豆腐。   “粗盐,你好,我叫慕鸽,来自南城”   慕鸽亮黑的眼珠子,期待的看着刚刚做完自我介绍的储颜,没有得到善意的微笑,储颜在听到慕鸽喊她名字的时候,一张脸就蒙了一层霜,她微抬半眼打量着面前这个瘦的有点过分的女生,眼珠一转,将头别了过去。   不知所措的看着捂着嘴憋笑的米白,嘴角有点抽搐的杜念,慕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储颜说自己名字的时候闹了什么笑话。   “储颜”   “粗颜”   “储颜”   “储,颜 ”   储颜一句,慕鸽一句。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米白,顺势往椅子上一瘫,“啊……我舌头都抽筋了”   后来为了简称,便有了所谓的颜殿下的玛丽苏称呼,米白不甘落后自封了女王,大手一挥又赐封杜念为丞相,而慕鸽作为事件的起源,成了最普通也最重要的其中一员,担当了人民群众这一重要角色。   慕鸽说,为什么?   储颜说,没有人民的殿下不是好殿下。   米白说,女王需要人民坚实的拥护。   杜念说,……   慕鸽说,……   夜色迷离,宴席尽欢,在储颜连挂了三个电话之后,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推门进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气质温和,相貌清俊。看起来三十左右,不过看那人对她们点头示意之后,直接走向储颜,想必这位就是米白说的储颜青梅竹马的真命天子。   “桑青宇,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一会就回去了吗?”储颜心虚的瞟了一眼黑屏的手机,表情勉强称得上镇定自若。   桑青宇,这个名字在哪听过?不断地在记忆里搜索,她想起来了,这是储颜唯一一次喝醉酒时喊的名字。   印象中储颜倒是很少提她年少时候的事,唯一的一次还是喝醉了,大喊一个人的名字,喊的咬牙切齿,让她听来像是积怨颇深的仇家。   “桑青宇”不经意间将名字喊出声,慕鸽眼神流转的看向退去青涩,越发变得成熟的储颜。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幸福的光辉啊。   原本已经走到储颜身边的人,将目光移向了声音的方向。   “你们认识?”站在慕鸽身边的米白对慕鸽轻声重复了桑青宇的名字,表示惊讶不已。   “你认识我?”   声音低沉而内敛,倒是让慕鸽想起了另外一个在她家白吃白喝了好几天的人,。   接受到储颜警告的眼神,慕鸽定了定神,看着桑青宇搭在储颜后腰上的手说,“不,不认识,我只是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虽然不清楚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显然储颜不想让桑青宇知道储颜提及过他。   “桑青宇,见到你很荣幸,储颜的小鸽子。”桑青宇对着慕鸽温声说着,慕鸽却看到他不着痕迹的将储颜搂到怀里,储颜只是小幅度挣拖了一下,便不再有动作。   再三保证自己离开之前会告诉她们,微醺的米白才放开死命拉着慕鸽的手,杜念送她离开时,意味深长的目光,让慕鸽顿时清醒了不少,她们都还是在担心吧。   坐在车里,路灯下的夜景,不断的后退,闭上眼,好像就能回到过去。当年的米白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原本说好一起留在北城的人,无论怎样都要离开。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解释的,搪塞说的自己母亲身体不太好,自己要陪在她身边。那句话是她迄今为止说过的最后悔的一句话,因为在不久之后,母亲就真的卧病不起了。   “对不起。”一如记忆里清浅悦耳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拨动着着慕鸽的神经,只是它承载的信息,却让人心如死灰。   在大四的实习即将结束的时候,她的男朋友封徵言,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给她说,对不起。   言辞恳切,她真的相信封徵言此时道歉的真心。   但是正是这份真心,让慕鸽如坠冰窖,浑身冰冷,这份道歉多有诚意,空气中的冰冷就有多重,有那么一瞬间,慕鸽觉得重的连空气都凝结了。   封徵言喜欢的人是米白,这是后来封徵言发短信告诉她的,因为封徵言说,当时她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选择以这种方式告诉她。   短信不长,他喜欢米白,米白希望她快乐。   没有说出来的话,就是他努力了,但是对不起,他还是不能让自己喜欢她。这是杜念后来给慕鸽的解读。   她和封徵言分手的真正原因只有杜念知道,那个时候储颜为了成为一名设计师,进入一家有名的设计公司,整天忙碌着,米白也为了摆脱父母的安排,整日与父母进行拉锯大战。   “慕小姐,不好意思,我们的房子是不支持短期租赁的,昨天在电话里给你约定那位是我的母亲,因为我不在,她恰好替我接了电话,今天上午的时候,我有给你打过电话,不过都没有联系上你,你的行李我已经给你放在了门口保卫室,请您有机会去领取。”语音留言里,一个女声没有感情的陈述着。   北城的夜风夹带着空中的尘沙,在夜晚的时候,让人觉得格外的冷。   拉着行李,一只手护住裹紧的大衣,不让它松开,漫无目的的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   “慕鸽。”   坐在报停的长椅上,仰望夜空的时候,慕鸽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抬眼望去,一辆黑色的宾利正缓缓的倒到她身前。   摇下的车窗里,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慕鸽的面前。   顾暮寒眼神复杂的看着坐在长椅上,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的慕鸽,在仰望着夜空,好似在祈祷能有人将她带回去。   北城的夜空不似洛城那样清朗,朦胧的月在厚厚的云层里,阴影绰绰,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更不用说星星了。   然后这并不能阻止,他来到了这里,路过,看到她。   “我……你……”张了张嘴,慕鸽不知道要说什么,奔波了一天,身心俱疲,她现在急切的需要一个地方,一个能让她放心大睡一觉的地方。   顾暮寒出现了,虽然之前顾暮寒不辞而别的行为,让她觉得可能顾暮寒并不想和她过多的打交道。她还是很庆幸,再这样一个夜晚,能遇见他。   尽管月色朦胧,那也透着一丝光明。   “浴室在楼梯拐角。”   从头到晚,顾暮寒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看到时,喊她的名字,一句是告诉她浴室在哪,之后便面无表情的上了二楼。   空荡的一楼大厅,慕鸽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禁想,在洛城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对待顾暮寒的吗。   好一会,慕鸽才慢慢的开始动作起来,一身的风沙,她需要好好洗洗。   小心的推开了在一楼的相邻的两间客房,慕鸽对比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装饰简单的房间,在别人的地方上不能太任性。另外一间房间相比起来就布置的精美多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谁准备的,但也能肯定不是为自己这一个陌生的来客。人在屋檐下,还是不能太任性,虽然视觉告诉她,另外一间房睡起来更舒服的样子。   站在二楼,看着楼下的人,最终将行李推进了左边的客房,顾暮寒眼神动了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扒着门缝,往外看了看,没有人,慕鸽才舒了一口气,从浴室里走出来,尽管她知道自己干瘪的身材没什么好担心的,话说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还是小点心好。   闭着眼倒在床上的时候,慕鸽几乎一瞬间就进入了梦乡,长途跋涉,一天的东奔西跑,心力交瘁,她真的需要好好的休息。   “这是哪儿?”   突然的一声惊喊,慕鸽直愣愣的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住的屋子不见了,周围一片空旷,只有一张床孤零零的立在那,而她就在那张床上。   “这是哪儿?”赤脚从床上下来,慕鸽小心的试探自己能前进的距离,脚下不知道踩着什么,很柔软。也正是这种柔软,加深了慕鸽内心的不踏实感。   这是遇上鬼了吗。   一些之前看过的灵神怪异的小说,电视场景开始在大脑里盘旋。她今天遇到的顾暮寒难道是妖精变得,他喊自己的名字,自己看了他的眼睛,就中了妖法。   “妹妹,你要听话。”   “谁,你是谁?”缩回床上,裹着被子,慕鸽警惕的看着四周大喊。   “别怕”,声音近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   将自己裹成一团,凭着感觉往往一撞,除了自身重力带来的伤害,好像还有一种反弹力。   迷糊的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触手可及的地面。大大的松了口气,落地了就好。慕鸽裹了裹卷着的被子,再次迷糊的睡去。    ☆、他的城07   慕鸽一大早发现自己裹着被子躺在地上,像个豆虫,从浴室里出来,又被人堵在浴室门口,进退为难。   顾暮寒不知道去了哪里。   女生长长的头发梳了一条条的小辫子,高高的扎了起来,一张圆润的脸蛋陪着纤细的下巴,五官精致喜人。   可是再漂亮也没有用,被人堵在浴室这种事,听起来就让人很头大。   一天之计在于晨,真是凌乱的一天。   “我能先出去吗?”对着面前明显才刚刚摆脱青春年少的小尾巴,觉得自己已经成为大人的小女生,慕鸽说话的时候,努力保持面带微笑。   上下打量之后,沈景出声了,“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尖细下巴,高高的抬着,眼神带戒备。   “你又是谁?”理了理裹紧的浴巾,慕鸽不紧不慢的问回去。   顾暮寒晨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客厅里,气氛怪异的两个人。   “你怎么来了?”   顾暮寒的出声打断了屋子里的安静。   两人纷纷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顾暮寒将晨跑时穿的浅灰色运动衣外套脱下,随手甩在离门最近的一间沙发上,脸色平静的问一大早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女人沈景。   沈景,沈浅歌的妹妹。   一个女人可以堂而皇之的在清晨时分,不动声色的进入一个男人的家,不是恋人就是亲人。慕鸽不着痕迹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然而并没有发现两人之间有什么暧昧。   随即兴起的好奇劲,也没有了开始时的强烈。   母亲改嫁之后,没过多久,那个人便因突发疾病去了,自此母亲被认为是个不详的人,为了生计,一个人带着她出来,颠肺流离了这么多年,如今去了,却不能入土为安。   慕鸽又开始谋算着母亲合葬的事,不知道在二伯那边会不会得到同意,不知不觉间,神色带上了一抹哀思。   “看看你有没有发霉,听伯母说,你很久没有回去了。”沈景说的轻巧,顾暮寒闻言,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沈景一眼。   沈景向来排斥除浅歌之外的其他女人接近他,现在能用这么冷静的态度和自己说话,还真是不容易。   “还有……这个女人是谁?”沈景不待顾暮寒回复,细指一晃,指着一直保持着一个坐姿的慕鸽。   “……一个认识的朋友,你怎么跑来了,有什么事吗?”顾暮寒放佛此刻才想起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一样,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慕鸽。   听到顾暮寒的回答,沈景如有所思的看着慕鸽,等着慕鸽的回应。   只是一直沉思在顾暮寒和面前这个女人之间什么关系的慕鸽,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苏兰要和慕家那穷小子结婚了,不过苏家人不同意,找了顾伯母,说是先前顾老爷子曾给你们定过娃娃亲……”   “那个慕炤?”顾暮寒想了想,他是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当时知道苏兰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母亲说过,老爷子曾经开玩笑给他们定过娃娃亲。   之前顾暮寒有了喜欢要结婚的对象,两家人也就没有提及这件事,如今浅歌不在了,苏家又不同意苏兰和慕炤在一起,自然而然的将主意打在了他身上。   听到堂哥的名字,慕鸽眼神愣了一下,头不由自主的歪向一旁,不会这么巧吧,她没有记错的话,慕炤就是二伯家的儿子,她的堂哥啊。   想到有这种可能,慕鸽垂了垂眼,果然六度人脉理论是具有可行性的。   “伯母希望你能去见见苏兰姐。”   沈景说完,打量着顾暮寒,观察他的神色,间隙又不断的看向一旁的慕鸽。   她这次来其实是受顾伯母所托,浅歌已经走了一年,这一年里,顾暮寒不进家门,整天流浪在外边,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如果不是感到浅歌的忌日,顾家还不知道去哪找人呢。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再发生,当苏家提出当年那个娃娃亲的时候,顾母就想着顺水推舟,正好顺了两家人的意,苏兰那女孩她见过,品性温良,结婚以后应该是一个好妻子,能照顾好顾暮寒。   至于爱情,只是眼前的偏执,原本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相处的久了,也是会有些情分在里面,能好好过日子的,她总觉得现在年轻人的爱情,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太伤身了。   “嘶……”   被突然打量的信息震惊的慕鸽一个转身,一直被忽视的脖子在扭头的时候耍起了存在感,不间断的刺痛沿着神经传入大脑,皱着一张脸,抬手覆上后颈,将头慢慢正回来,对上的事两双看向自己的漆黑的眼睛,一双充满了探究与戒备,一双还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她,没有言语。   “你脖子不舒服?”耳边突然靠近的声音,防备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扶着沙发的靠背向后退了一步,一个没站稳,失了重心,腰碰在了木质的沙发椅背上,虽然套着沙发套,依然把慕鸽痛的呲牙咧嘴。   咬着牙,慕鸽说道,“还好,可能之前有点落枕。”艰难的抬了抬头,看着并不打算伸手拉她的顾暮寒,慕鸽放佛看到了倒映在他眼睛里,自己扭曲的五官。   抬手覆上痛感绵延不绝的脖子,刚刚后退的时候,好像用力过猛,更严重了,真是祸不单行,现在不止脖子,腰部也开始痛了起来。   挺着僵直的脖子,眼珠转动瞄了一眼顾暮寒身后,眉头皱成山川的沈景,莫名的慕鸽有点心虚的说,眼神飘忽不定的避开近身的顾暮寒。   “确实,你的睡姿太难看了,下次如果睡地上的时候,管好自己的口水。”说完,慕鸽觉得顾暮寒略带嫌弃的往后退了退。   最后还是沈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上前伸手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有一双很像姐姐的眼睛。”等慕鸽站稳的时候,沈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沈景。”   顾暮寒的声音听起来不怒自威,沈景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小嘴,没有啃声,一双大眼睛看着顾暮寒,满是委屈。   “我先回房间了。”扯着嘴角说完,不等两人说话,慕鸽率先僵硬的转身,往房间里走。   “顾暮寒,你凶我干什么?你带这么个女人回来,难道不是因为她有一双像姐姐的眼睛。”   听到这句话的慕鸽,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个小孩子,不管再怎么故作成熟,还是耐不住性子,忍不住。   “沈景,没有人能替代你姐姐,你不能,她更不能。”   “那就去见苏兰姐吧,比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明生物,我宁愿是苏兰姐待在你身边……”   这话之后,空气凝结了那么一瞬,随后慕鸽听到大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她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至少你不会爱上她,不是吗?”突然低下来的声音,让慕鸽听起来颇觉得费力,然而听清说的什么之后,又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沈景是怕顾暮寒忘了她的姐姐,还是怕顾暮寒再爱上其他人有着她姐姐影子的人。   “真让人抓狂。”慕鸽摇了摇头,别人的恩怨情仇,总是精彩堪比电视剧里的狗血剧,她啊,一直觉得,人生嘛,简单点就好。   慕鸽来到了四婶给她的二伯家的住址,意外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忙儿子的婚事,二伯的家里并没有人。打了四婶留的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眼看着要天色将晚,慕鸽最后还是给杜念打了电话。   杜念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慕鸽在和一对中年夫妻说话,微微弯着腰,身子前倾,在她的印象中,很少见到慕鸽这个样子。   慕鸽是一个自己世界很简单,理所当然也把别人世界简单化的人。和这样的人相处,会让人觉得很轻松,杜念也一直觉得慕鸽会一直这样,秉持着这样的心,不为外界所改变。   远远的看着中年夫妇抬脚离开,慕鸽想上前,最后却还是停下了脚步,礼貌的告别。   她还不知道慕鸽这次为什么会回到北城,不过看来,应该是老家那边的事吧,慕鸽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很恋家的人,虽然她经常听到慕鸽的母亲在电话里说落慕鸽不常回家,慕鸽的交际圈很简单,简单到除了她们几个之外,慕鸽平时见面打招呼的人都是她们的朋友。   在大学的时候,每次提到老家,慕鸽总说很多年没有回去了,小时候的记忆都忘了。但是她却很清楚,慕鸽的记忆力很好,她能当笑话似的讲出四岁的时候,因为调皮,在池塘里玩,一不小心掉了进去,还是她的母亲及时发现,在水里摸着,把在水底扑腾的她一把捞上来的。   慕鸽说这件事的时候,她才想到,刚开学的时候,每次洗淋浴出来,慕鸽的脸色都会比进去白了一层。   “你不怕水吗?”当时米白知道后一脸好奇的问淋浴出来的慕鸽。   “怕啊……”   你看就是这样,慕鸽总是能在你觉得她该示弱的时候示弱,然后一个人在角落里独自坚强。   她说的所有简单,都是最后的底线,所以当初,她告诉封徵言,她想两人之间的结束简单点,因为开始的太过仓促。   人心不是一座天平,两边放上相同分量的砝码就能保持平衡,她无法如无其事的面对米白,又不想自己变成一个只被情感支配的偏执狂,所以在毕业之际,她离开了北城,回到了母亲身边。   “杜念”   慕鸽告别二伯夫妇之后,刚想打电话问杜念到哪了的时候,就看到杜念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在路边发呆。   “鸽子,你怎么到这来了?”   杜念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问着表情带笑向她走过来的慕鸽。 “我来看看以前的亲戚,不过好像要麻烦你收留我一晚上了。”   原本准备见了二伯之后去找房的慕鸽,因为等的太晚,也就没了机会再去找房,而她原本就没有在顾暮寒那里继续住下去的打算,尽管顾暮寒没有开口赶人。   现在想想,其实还是顾暮寒亏了,虽然当初顾暮寒在她那个可以称之为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借住了几天,但是要是按住宿费来算的话,她在顾暮寒那住一晚上就抵消了,尽管她后半夜一直睡在地板上。   “上次见你没来得及问你,阿姨怎么样了?”   杜念的话刚落下,她就有点后悔了。车里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很明显的迟缓了下来,连带着空气都缓慢的带着悲伤。   “半年前去世了,在睡梦中,第二天没有醒过来。”   慕鸽说的轻缓,却吐字清晰。    ☆、他的城08   “鸽子”   杜念想说什么,张了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慕鸽需要她的安慰吗?   “你一定很辛苦吧。”   “没关系,在她生命的最后里,我一直在她身边,这就行了。”   轻吐了一口气,慕鸽的视线从前方看向了侧面,看着玻璃窗外,靓丽的夜景,轻声说,“……生老病死,该来的总会来的。”   “慕鸽,这几年……”杜念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不用为过去的事情心存忧虑,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呢……”   慕鸽安慰她。   杜念一直觉得慕鸽有着一种能看透人心的魔力,尽管她自己不知道。当年封徵言喜欢米白的事情,杜念是最先知道的,只是到了最后,她保持了沉默。   “今天见的亲戚是为了阿姨的事吗?”   “是啊,人老了,入土为安,只是母亲与我在外漂泊了这么多年,家里面的人不太赞同她与父亲合葬。”   苦笑的说着目前的窘况,看二伯的意思,也是不同意母亲与父亲合葬。这件事如今能说的也就只有杜念了,米意最近接了一个大单,米白好像很忙的样子,储颜又怀着身孕,好像她能商量的只有杜念了。   到达顾暮寒住处的时候,慕鸽已经和四婶通话了半个小时,是她太疏忽了,到了北城忘了给四叔四婶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你昨天住在这里?”   杜念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高档别墅小区,以慕鸽的性子,不会在这里找这样的房子住。   “嗯,昨天订的房间有些问题就退了,正好碰见一个朋友,在洛城的时候,我帮了他的忙,昨晚正好遇见他,他就让我在他那暂住了一晚上。”   杜念朝着别墅看了一眼,正好一个男人的身影的窗台旁,回头再看慕鸽,看她早就知道的样子,当下心中虽然好奇,慕鸽帮了那人什么忙,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在车里等她去拿行李。   慕鸽推开门,一双银色的自带反光的尖角鞋尖进入了她的视线,从下往上看去,不出意料的是西装革履的顾暮寒,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不知名的烟草味。   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吧,慕鸽心里想。   “你来北城是有什么打算?”顾暮寒像是早就想好问题,不等慕鸽换完鞋,便开口问道。   慕鸽有些惊讶,她觉得这不是顾暮寒会关心的事情。   “见一个亲戚。”   慕鸽想了想,还是照实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她这个亲戚好像和顾暮寒也有了那么一丝小牵扯,虽然听起来很扯。   “不过你放心,我朋友过来接我了,已经打扰了一晚上,真是不好意思。”慕鸽指了指外面杜念停车的方向,然后直奔昨天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顾暮寒跟了过去,站在门口,像一尊门神,这让慕鸽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不会赶你,看在一碗稀饭的份上。”慕鸽怎么没有想到,顾暮寒会说这样一句话,如果她的语文理解水平没有问题的话,顾暮寒这话是在挽留她。   “……不用了”慕鸽说的有些别扭,她还是不太习惯和这样的顾暮寒说话。   “今天那位小姐好像不太欢迎我。”   慕鸽本能的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脑子里突然就想起来早上见到的沈景,那个小女孩,其实是喜欢顾暮寒的吧。   “你不喜欢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暮寒走到了客厅的中央,细碎的顶光从上方散漫的铺散下来,整个人觉得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在灯光的映衬下,看起来更年轻,眼底不易察觉的阴郁也被细碎的灯光打破,波光点点,眸光流转。   “她不喜欢我。”   慕鸽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为什么沈景会当着她的面和顾暮寒讨论那么私人的话题,后来才意识到,沈景其实从第一眼开始,就不喜欢她,不只因为她出现在顾暮寒身边,或许还因为她有一双和沈浅歌相似的眼睛。   “她喜欢她姐姐。”顾暮寒的语气平淡,却也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情绪,慕鸽一听,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莫名起来。   “如果可能的话,不要待在北城,这里不适合你。”   慕鸽拎着行李箱推开门的时候,顾暮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疑惑着转身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顾暮寒已经转身离开了。   “鸽子,你认识这个朋友多久了?”   在车上,看慕鸽一直心不在焉的,杜念想了想开口问道。   “一个月吧,怎么了?”   “没什么,以前你很少在别人家过夜的。”   杜念还记得以前宿舍的一起商量着去储颜的老家玩,当时在储颜的老家睡了   一觉,结果她起夜的时候,发现慕鸽根本没有睡着,一问才知道,慕鸽认床,不是自己的被子就睡不安稳,很难睡得着。   “你说的是那次去储颜家吧,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矫情,后来慢慢的就改掉了。”   慕鸽说着过往的时候总是很轻巧,轻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与外人道也。   夜晚的时候,杜念还是很体贴的换了新的被褥,不管慕鸽有没有改掉,她一直认为,慕鸽可以任性一点,比如在知道当年事情的时候,不是选择走的干脆,而是与她们大吵大闹一般,总觉得那样的鸽子才是从玻璃墙里飞出来的鸽子。   “我们是不是都需要时间去明白,你以为的终究只是你以为的。”杜念一时有些感慨。就像那时候,她和米白,储颜一样,觉得慕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比较好,那样她的爱情就会像小说里的那样一直单纯美好下去。   慕鸽有些意外,杜念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其实只要明白没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就行了。这样就能坦然的接受所有的变故。”   慕鸽说着话,转过身,看着月光下,脸色有些苍白的杜念,伸手将她连着被子抱在怀里,“你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固执的可怕,这么怕冷的人为什么不开空调,不买个电热毯呢。”   “不喜欢。”   “还没找到那个人吗?”   “没。”   “你会一直等吗?”   “不知道……”   轻如呢喃的声音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慕鸽将手臂调了调,杜念自动的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将头靠在慕鸽的手臂上。   慕鸽一动,杜念便循着热气,靠了过来。   果然不是人的体温就不行啊,慕鸽默默的叹了一声气,在分开的三年里,很多事情看似改变了,却又没有变。   米白还是那个想要逃离万人瞩目而不得的米白,储颜还是那个口是心非的储颜,杜念还是那个寒夜里总是爬到她床上,把她当人体空调的杜念,她呢,好像还是那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小鸽子。   慕鸽多年之后,第一次见到慕炤是在一家咖啡店,意外的是这一次是慕炤打电话约她出来见面。   “你是慕鸽?”   没有多余的寒暄,在慕鸽等了半个小时之后,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坐在了她的对面,上下打量着她开口。   再给慕鸽打电话之前,慕炤问了自己的朋友关于顾暮寒的事情,有些圈子不大也不小,有些事情,只要你想知道,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朋友说“顾暮寒,他不是在找一个女人嘛。”   “什么女人?”   “谁知道,说不定是给沈浅歌找替身呢?不是都说他在沈浅歌身上用情颇深吗?”   慕炤看着朋友传来的沈浅歌的照片的时候,听到母亲问他,“怎么?慕鸽也去找了你吗?”   慕鸽实在是一个很久没有被提及的名字,被母亲提醒,他才想起,过世十年的慕三叔,有一个女儿叫慕鸽。   “为什么说她找我?”   “你手机里不是她吗?”   当下,慕炤起了兴趣,母亲便说,时隔十年慕鸽找上门,希望她改嫁的母亲与她父亲合葬的事。   “好久不见,堂哥。”   慕鸽倒是没有多余的想法,慕炤打电话说约她出来的谈论母亲的事的时候,她就觉得或许这位堂哥和二伯夫妇会有不同的想法也不一定,又或者她这位多年不见的堂哥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事情。   “你知道顾暮寒吗?”   连续的两个陈述性的问句,有些生硬的语气,种种的迹象表明,他这位堂哥的耐性好像不是很好,又或者说对她这个多年不见的堂妹没什么好感。   “知道有这个人。”   在所有的措辞中,慕鸽用了知道这个词来形容她与顾暮寒,因为面前的慕炤给了她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随之沈景说过的事情又在脑子里浮现了,慕鸽又深觉,好像所有的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我联系过四婶了,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家里的一些规矩和坚持也希望你能理解。”   慕炤突然软下来的态度,让慕鸽有些吃惊,但是仔细听他说话,又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慕鸽一时有些沉默。   “我很理解叔叔伯伯的意思,只是作为子女,我希望我的父母合葬,这一点无论如何我不会妥协。”   虽然不知道慕炤到底怀揣了什么样的心思,慕鸽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副不管多少人反对,这件事她都要坚持的态度。   “你也知道,你母亲改嫁过,已经不算是慕家人了。他们不会同意的。”   慕炤的语气循循善诱,表情没有起伏的分析着面前慕鸽面临的困境。   是的,因为当年母亲的改嫁,慕家人已经不承认她是慕家的媳妇,不是慕家的人,那肯定是不会答应让她母亲与父亲合葬的。   “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你也知道有时候老人家思想有些陈旧,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变通,而是不愿意变通。”   “条件呢?你帮我的条件是什么?”   “别让顾暮寒影响我的婚事。”   慕鸽看着面前这个多年不见的男人,儿时的记忆在一点点的远去,小时候在众多的堂兄弟姐妹中,慕炤是对慕鸽最好的,听母亲说,那次她落水,是慕炤最先发现她不见了。   初冬的太阳隔着玻璃缓缓的洒在身上,没有温度。   “为什么?”   面面相觑了良久,慕鸽开了口。   慕炤拿出了一张照片。   “我的婚礼推迟了,因为苏家和顾家一个玩笑似的娃娃亲。”慕炤说起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懊恼,原本苏兰都已经答应他,即使苏家反对,也会和他结婚,可是昨天,苏兰竟然给她说要推迟婚礼。   “慕炤,我们再等等吧,我想得到家人的祝福。”   “为什么,我们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的吗?等我们结婚后,我们一起努力征得你家人的同意。”   “对不起,我今天见了顾大哥,他建议说我们先征得我父母的同意,在结婚也不迟,毕竟我的父母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   想起苏兰和他说推迟婚礼的事情,慕炤就心头烧起一把怒火。他与苏兰本来是大学同学,从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也听过苏兰开玩笑似的提过两人之间的娃娃亲。   当时顾暮寒有喜欢的人,苏兰也和他在一起,所以他虽然有些在意,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道顾暮寒喜欢的人因为身体一直不好,一年前竟然去世了。   如今苏家为了阻止他们结婚,竟然去找了顾家,让顾暮寒当苏兰的说客,要知道苏兰在他面前提及最多的,最崇拜的就是顾暮寒了。   慕鸽起身,看了一眼浑身上下缠绕着戾气的人,缓缓开口,“虽然我很想父母合葬,但是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人的感情最是玄妙,她如何能让顾暮寒爱上他,真是荒谬。   如果她能有如此的魔力,当年封徵言就不会在和她交往两年之后,依然无法爱上她了。    ☆、他的城09   “鸽子啊,你大伯不知道听谁说了什么,说你母亲的命里与老慕家相克,坚决不同意她与你父亲合葬,说是会坏了慕家的风水。”   四婶的电话是入夜之后打过来的,此时北城的冬夜,夜凉如水,慕鸽披着毯子站在阳台上,看着一片繁华的城市,在清冷的月光下灯火通明。   “我知道了,四婶母亲的骨灰就麻烦你再多帮我照顾几天,我还有些事情没办,等我办完了就回去。”   “鸽子,你也别急,你大伯啊,就是迷信,等你回来了,再和他说道说道。”   “好,我知道了,四婶你早点休息吧。”   慕鸽挂了电话,回卧室的时候,杜念正裹着被子,站在被月光照亮的客厅中,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怎么醒了?这都快十一点了,赶紧回去睡吧,估计床上的那一点热乎气也被你折腾没了。”   慕鸽不由分说的推着杜念往卧室里走。   “和我说说吧,出什么事了。”   “你明天不去编辑部上班吗?”   慕鸽一愣,随即有些轻笑的说道。杜念是一个睡觉达人,每天都是要睡够8个小时的人,这一点从上学时代就雷打不变了。   “明天不用去上班,直接跟着主编去做一个集团采访,所以说说吧,不然我睡不安稳,你也知道我脑子总是会胡思乱想,把事情想得很糟糕。”   事情说起来很简单,她想母亲与父亲合葬,老家的人不同意,原本她想各个击破,但是目前来看有些难。   “真不知道,毕业这几年你都学了什么,应付这些事情,没什么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加大筹码。”   “不知道是我傻还是你傻,在所有的筹码里,最没有价值的就是钱。”   “谁会这么固执,老家里你有仇人吗?”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   “去谈条件,还是这个方法最简单了。”   “什么条件?”   “放心吧,不是什么杀人放火,也不是卖身还债。”   林跃拿着医院出来的鉴定结果到顾暮寒住处的时候,顾暮寒正一言不发的坐在她与浅歌的房间里。   “窗帘也拉上,怎么还不开灯。”   林跃有些无奈的说着,拉开了窗帘。   顾暮寒就像一个黑色的幽灵一样,静坐在角落里,面前是她与浅歌的合照。   “结果怎么样?”   凛冽的风从窗户中无孔不入,原本有些暖意的房间一时间变得冰冷起来。   “她们确实是姐妹。”林跃说着直接将坚定结果的那页纸递给了顾暮寒。说来奇怪,之前浅歌费尽心思找了十几年,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顾暮寒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又阴差阳错的找到了。   “这份鉴定结果要送到沈家吗?”   “……”   顾暮寒从地上站起来,脚步从地上的纸上跨过去,没有回答林跃的问题,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顾暮寒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他觉得有点冷,想暖暖身子。   “既然浅歌一直没有找到她,那就一直找不到吧。”   猩红的液体划过透明的玻璃杯的时候,林跃听到顾暮寒这么说。   “那沈家那边……”林跃有些迟疑,再怎么说,那毕竟是人家的亲生骨肉。   “沈家不是还有沈景,而且沈景好像也不太喜欢她这个早年走失的姐姐。”   “沈景和她见过面了。”林跃有些疑惑,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顾暮寒到底要干什么了。   “嗯,偶然间见了一面。”   想起之前两人见面的场景,顾暮寒说道。   “这样对那个女孩不公平。”   想着那个孩子四岁之后一直下落不明,这么多年过去了,中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林跃觉得顾暮寒的想法有些偏激了。   作为多年的好友,从顾暮寒的言辞之间,他敏锐的察觉到顾暮寒对浅歌这个年有走失的妹妹是怀有敌意的。   “林跃,你觉得说公平不可笑吗?你难道不知道浅歌为什么这么早走吗?”   “暮寒,浅歌她当年因为没看好自己的妹妹,一直自责,你不是也知道吗?为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她了,你……”   “因为太晚了,如果她早一点出现,或许一切都不是这样了。”   “算了,既然已经知道是谁了,那这件事先不急,不过我听说苏兰和慕家那小子推迟了婚礼,你知道这件事吗?”   林跃轻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先把云歌的事情放一放吧。等有机会了,他去见见这个云歌,征询一下本人的意见,毕竟这件事她有权知道。   “我知道,是我建议她推迟婚礼的。”顾暮寒喝完了一杯酒,靠在窗台,硬着夜风,意兴阑珊的说。   “怎么是你?那个慕炤知道的话,杀了你的心都有了。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让苏兰点头不顾父母的反对与他结婚。”林跃从顾暮寒身旁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些幸灾乐祸。   “苏兰就是性子太温吞了,所以慕炤才那么胆大妄为的鼓动她。”   “你就不怕,他们两真没戏了,你就要和苏兰结婚了吗。”   “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又有何不可。”   顾暮寒的话让林跃头皮一麻,手中的杯子险些端不稳。   “你还是省省吧,慕炤虽然人品就那样,不过对苏兰这么多年也算一心一意。”   “与其说这么多年他对苏兰一心一意没有变,不如说他觊觎苏家的心一直都没变。”   “怎么?你要帮苏家?”   “知道当年老爷子为什么说娃娃亲吗?因为老爷子欠了苏家一个人情,既然苏家这次开口了,老爷子就不能坐视不管,至于最后如果苏兰一意孤行的想嫁他的话,我是不会拦着的。”   “慕炤那家伙逼急了,不知道会出什么招呢,你还是注意点吧,这两年你没有管事,可能不知道,他的手段可是不少呢。”   “那就看看吧,老爷子不是说我为了儿女私情,荒废家业太久了吗。”   清晨,闹钟按时响起的时候,杜念睁眼就已经不见了慕鸽,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慕鸽的行李已经整理好,放在了客厅沙发旁。   “你要走了?”杜念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来回忙碌的身影,有些惊讶的问。昨天她听到慕鸽打电话不是还说要在北城继续待几天来着。   “是啊,母亲的事还没有定下来,昨天不是说了要和二伯他们谈条件吗?什么时候谈妥还不确定,要先接个工作养家糊口啊。”慕鸽说着,将煎好的鸡蛋放到盘子里,端到餐桌上。   “什么工作?”杜念洗漱回来,慕鸽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她了。   “一个室内设计,米白工作室的,对方指明要让她亲自操刀,不过她好像因为家里的事情有点忙,问我有没有时间,我就答应了。”   “为什么要给米白去顶工,她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还不如在我这给我暖暖床,做做饭呢。”杜念想着这才十一月份,北城的天马上就要进入寒冬了,不免有些不乐意,毕竟慕鸽在这,她还有个人体暖炉。   “你啊,我不在的时候,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吗?”慕鸽有些好笑的摇头。   “那不一样啊,不过这一次我可要提前声明,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准关机,不能一声不吭的就回洛城了。”慕鸽拎着行李出来的时候,杜念跟在她身后不依不饶的念叨着。   “你什么时候变成管家婆了。”   慕鸽往出租车上一坐,打趣有些落寞的杜念。   到达目的地之后,慕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地方有点眼熟,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不正是顾暮寒居住的小区吗?   慕鸽站在米白发给她的别墅地址面前,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向他走来,并开口问道,“是慕小姐吗?”态度恭敬有礼。   “你好,我是代替米意工作室的米白小姐过来的。”   “对于你的情况,米白小姐已经给介绍过了,这种房子的设计之后就劳烦慕小姐了,虽然有些勉强,不过还是希望慕小姐能和米小姐沟通,希望这栋别墅能在年底完工,这是我们夫人送给女儿的礼物。”   “我会及时传达客户的需求。”   慕鸽站在空无一物的大厅里,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   “那就不打扰慕小姐工作了,至于在装修过程中,有任何的需要,慕小姐都可以打电话到沈家。”   送走了中年男人,慕鸽就给米白打电话,这人简直就是丢给她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鸽子,怎么了?你是不是现在已经到别墅了。”电话里米白语速飞快的说着,旁边还有隐隐约约的航班信息播送。   “米白,你老实说你现在在哪?”   “鸽子”米白亲昵的喊了一声之后,走了几步,电话里就变得安静了许多。   “我现在在机场,我要飞一趟旧金山,时间来不及了,别墅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相信你的水平。”   “你怎么不说客户要求要在年底完工,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什么……年底完工,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算了,回来我再去沟通,你按你的节奏去弄就行,我要赶飞机了,拜,亲爱的。”   慕鸽接完电话,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开始查看房子的格局。   夜晚的临江区一片安静,在别墅的一间临时腾出来的工作室,慕鸽埋头画着设计稿,画着画着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回过神才发现,竟然不知不觉的将顾暮寒家里的设计画了出来。   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顾暮寒家里的设计风格有种熟悉感,想到她在顾暮寒家里看到的那本关于设计的书,上面写着沈浅歌的名字,没想到那个人也是学设计的,好像两个人越来越像了啊。   有些懊恼的放下手里的铅笔,慕鸽披上外套,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这次回来北城,慕鸽总觉得会有些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但是所有的事情又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如果可能的话,不要待在北城,这里不适合你。”   顾暮寒的话,像一句魔咒,印证着她的过去,预示着她的未来,似乎北城这个城市真的不适合她。   在这里每次抱着期待而来的时候,必然失望而归。    ☆、他的城10   临江区的夜景一直是北城的一大特色,在校期间,慕鸽就一直早有耳闻,不过因为这一片都是富人区,她倒是很少来这边,所以晚上的夜景也一直只闻其名未曾见过。   因为是富人区,所以也引来不少得乞讨者,其中不乏有组织的终日流浪街头的孩童,在夜色的掩盖下,他们也混迹其中,不少的人因此深受其害,无奈这种现象屡禁不止,因为一旦他们中的一个尝到了甜头,其他的便会蜂拥而至。   昏暗的灯光下,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慕鸽看到那个孩子伸出手的时候,就发现被偷的男人已经敏锐的抓住了小孩的手。   “顾暮寒。”   慕鸽看清男人的相貌的同时,也看到了顾暮寒身后,另外一个少年,手里握着泛着银光的匕首朝着顾暮寒冲过去。   “你……”顾暮寒只说了一个字,便停止了。   空气被带动着,人群也开始变得聒噪,顾暮寒被慕鸽一个用力推到了一旁的长椅上,被他用手抓住的少年趁机挣脱了,朝着顾暮寒比了一个中指,像泥鳅一样迅速的消失在人群中。   “慕鸽,你干什么?”   被少年激怒的顾暮寒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顾暮寒的语气变得不耐起来,如果不是她突然用力推了她一把,那个小偷怎么可能会跑掉。   慕鸽站在原来他站着的位置,身子还有些用力过后倾斜站不稳的样子。   周围被一系列变故惊住围观群众看到两人认识,摄于顾暮寒此刻浑身散发出来的不悦气息,纷纷散去。   “顾暮寒,可能麻烦你要送我去趟医院了。”   慕鸽说着,抬手在自己的腹部抹了一下,手从黑色的外套上抬起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   腹部的疼痛神经一跳一跳的不安分,慕鸽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的时候,心思一片清明,顾暮寒,你看我又救了你一次。   “你是智商有问题吗?”   顾暮寒一把抱起顾暮寒朝着停车位走的时候,朝着怀里的人吼着。   在他看到慕鸽表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提防,只是没想到慕鸽这个蠢女人竟然自己上赶着挨了一刀。   “你这么做是为了想死吗?”浅歌为了她走失的妹妹,有生之年劳于奔波,郁结于内,肺腑具伤,她那么虔诚的希望她这个妹妹能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幸福安康的活着,可结果呢,这个蠢女人却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呵”慕鸽想要说话,疼的直抽气,“我活着可能没有什么意义,但从来没想过死。”   “顾暮寒,我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腹部的火辣的痛意一直沿着神经传递,让慕鸽的脑子想昏沉都不行。   “我倒想听听到底什么事,让你非要用这种手段。”   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冷下来的语气,抱着自己的双臂施加了力道,慕鸽几乎可以想象顾暮寒此刻眼里的鄙夷。   慕鸽刚想说话,顾暮寒口袋里的手机就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慕鸽一直撑着的一口气在顾暮寒接电话的时候散去,之后便渐渐的意识昏沉起来。   医院里,医生一边给慕鸽包扎伤口,一边进行安全教育,“你们现在这些女孩子,不要逞匹夫之勇,遇到事情,首先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还好这次只是皮肉伤。”   慕鸽因为存了其他的心思,只是一脸诚恳的听着医生的安全教育。   顾暮寒不知道去了哪里,慕鸽醒来的时候只有医生再给她包扎伤口。   “医生,送我来的人,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慕鸽问道。   “那位先生啊,好像是去警局了,说是抓住了行窃的小偷,让他去指认了。”医生刚说完,慕鸽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   不是别人,正是被顾暮寒临时拉壮丁的沈景。   “我说这位慕小姐,你不是已经从顾大哥家里搬出去了吗?怎么还能扯上关系,你是不是特别爱吃口香糖啊。”   医生前脚刚走,沈景往椅子上一坐,火力全开。   “不喜欢。”   慕鸽也变成了一脸的面无表情。她与这位沈小姐反正是互不喜欢,何必在表情上浪费精力,话说回来,闹腾了这么一阵,她好像有点饿了,不知道这个样子医生还让不让吃东西。   “我看不是吧,我怎么看慕小姐都有口香糖的特质啊。”   “……粘人,甩不掉。”   慕鸽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一直站在门口的林跃忍不住了。   “这谁家的小孩啊,说话这么不招人喜欢。”   跟在林跃后面进来的事顾暮寒,两个人一进来就给病房带来了一股凉气,不知道是不是受凉气的影响还是麻醉的药效过了,慕鸽觉得腹部的伤口开始一揪一揪的疼,顿时连挤出个笑容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大哥,警察那边怎么说?”沈景看林跃进来,撇了撇嘴问道。   “还能怎么说,加强管制,不过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街头的组织团伙是越来越胆大了,都敢带武器了。”   林跃说着看向慕鸽,“话说回来,这次还真是要感谢这位慕小姐,我听说之前在洛城,暮寒受伤就颇受你照顾,没想到你现在又救了他。”   “我当时正好看见,觉得这种情况不能纵容,不然这种风气会愈演愈烈的。”   “我看啊,北城就应该多些像慕小姐一样的人,这样社会治安就比现在好多了。”   “那人家医院就发愁了。”   沈景看不惯慕鸽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语气凉凉的说道。   林跃有些诧异,沈景对慕鸽表现出来的敌对,按理来说,她们是亲姐妹,怎么没有一点血缘之亲的感应呢。   “不过,暮寒你当时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我碰见了苏兰,与她说了几句话,一时没有注意。”   “你当时和苏兰姐在一起,那她现在人呢?”   沈景一听倒是大惊小怪起来,慕鸽回想当时,顾暮寒确实是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来着,不过现在她连做个表情都不想。   “不用担心,她当时和慕炤在一起。”顾暮寒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我都给你说过了,碰见慕炤离远点,不然肯定没好事,谁让端走了人家煮熟的鸭子。”林跃说着,全然不顾顾暮寒眼神里的警示。   “不过幸好有慕小姐啊。”林跃感叹。   看着林跃,慕鸽有些头疼。   林跃虽然人不坏,一张脸长的也英气俊朗,可是抵不住他的碎碎念啊。慕鸽都佩服,顾暮寒是怎么成天和这样一个人共事的。   “算了,林跃你先送沈景回去。”   “哎,不是顾大哥,合着你让我过来,就是给这位缺血的慕大小姐送点血啊。”沈景一听,不乐意了。   “难道你要留下来照顾我的救命恩人吗?”   顾暮寒特意咬重了救命恩人四个字,沈景看了慕鸽一眼,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林跃见状,也跟了出去。   顾暮寒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双眼睛,仿佛要剥皮抽筋,看到骨头里。   被顾暮寒看的受不了,慕鸽说“顾暮寒,你别看我,我肚子疼。”   林跃一路上听着沈景吐槽慕鸽,觉得慕鸽接近顾暮寒目的不纯。   “林跃。”   沈景突然提高了声音喊他的名字。   林跃开着车,侧了侧身子,有些无奈的问“又怎么了,大小姐?”   “你说顾大哥是不是太过分了,虽然我的血型是O型血,万能血型,那也不能当是地上白捡的啊,今天我给那个女人输了血,他竟然都不关心我会不会怎么样。”   沈景说着作势就要拉车门下车,把林跃吓了一头冷汗。   “他怎么会不关心你,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他也肯定会一直关心你啊。”   “是吗?我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浅歌姐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景。”林跃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沈景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林跃看了一眼有些被吓到的人,又不自觉放缓了语气,“这样的话不要再暮寒面前说,你不知道你姐姐不在了,他多难过。”   “那林大哥,你觉得医院里那个女人会抢走顾大哥吗?”沈景看林跃态度温和下来,有点小心翼翼的问,不管怎么说,她也才是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小孩。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林跃有些惊讶。   “不知道,有一种她一出现,好多东西都会被她抢走的感觉。”沈景想了想撇撇嘴说道。   “你啊,人小鬼大,她怎么会抢走你的东西。”林跃尴尬的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不得不说女孩子的直觉就是诡异的准啊,这大概就是兄弟姐妹之间争宠的时候会产生的感觉吧。   血脉里的东西总归还是有些影响的。   “其实,如果最后顾大哥和苏兰姐在一起了,也挺好的,就是那个慕炤有点麻烦。”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林跃觉得他实在是了解不了现在孩子的思想状况,难道是他已经老了,明明顾暮寒还比他大两个月呢。   “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暮寒等你长大呢。”林跃想起以前沈景小的时候,经常说让暮寒等她长大,说以后要嫁给他,倒是慢慢长大,知晓人事之后不再提起了。   “我才不会那么笨呢,他那么爱姐姐,肯定忘不了她。”她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一个傲娇的小猫咪,露出骄傲的小表情,一脸不屑的看着林跃。   林跃没有说话,不过沈小姐下车的时候交给了他一项任务。   “林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这个慕鸽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沈小姐,我是律师,不是侦探。”   “那你认识的有什么厉害的侦探吗?”   “厉害的侦探……说起来倒是有一个。”   “是谁?你告诉我名字,我自己去找。”   “柯南道尔。”   “……”   “算了,那你帮我看着顾大哥,别让她被来路不明的女人拐跑了。”    ☆、她的城01   病房里,慕鸽与顾暮寒面面相觑,直到医护人员过来说,没有什么大碍,可以直接出院。   慕鸽才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不怎的,突然就觉得气氛变得很怪。   她总觉得顾暮寒似乎对她的态度怪怪的,好像从再洛城的时候就开始了。那个时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一路上顾暮寒没有说话,慕鸽安静的坐在轮椅上,在病房里护士建议她最近尽量少走动,省得伤口裂开。顾暮寒就直接让护士给她找了个轮椅,慕鸽虽然心里不情愿,她又不是腿瘸了,用什么轮椅,大惊小怪的,但是因为腹部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还是做了妥协,在护士的搀扶下坐在轮椅上。   出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医院门前的大道,因为过往的车辆稀少,显得有些冷清。   “你朋友的家在哪里?”顾暮寒记得当时慕鸽离开的时候,说是住到了朋友那里。   慕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那天杜念去接她的时候,顾暮寒看到了,“从她那里搬出来了,现在在工作的地方。”   说完之后,半晌没有听到动静,慕鸽又后知后觉的补充了一句“就在临江区,我在帮客户做一单室内装修设计。”   顾暮寒不说话,为了要分散自己腹部的不适感,慕鸽开始想着怎么开口给顾暮寒说之前还未说完的事。   酝酿了许久,慕鸽有些迟疑开口问“顾暮寒,你会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吗?她想了许久,慕炤之所以担心顾暮寒,就是怕顾暮寒答应个苏兰结婚吧。   如果顾暮寒说不会和不爱的人结婚,那慕炤就不用担心了吧。   顾暮寒不知道慕鸽为什么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车里的空气凝结了那么一瞬,慕鸽看着顾暮寒棱角分明的侧脸,等着他的回答。   “慕小姐,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太逾越了吗?”   说着看了慕鸽受伤的腹部一眼,“不如说说,花费这么大力气,想让我欠你人情,是为了什么?”   “慕炤,他是我堂哥。”   慕鸽看到顾暮寒打方向盘停车的时候,有点担心的用手护住了自己的腹部,虽然只是皮肉伤,她也不是木头人,会痛,再来回折腾的话,她还真不保证这点小伤要不了她的命。   结果在慕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暮寒已经把车停在了她工作的地方。整个人散发着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小区的夜晚比较安静,来往的人比较少,昏黄的灯光路道,远远看过去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   “所以,你们堂兄妹是早有预谋。”顾暮寒的情绪平稳,至少在慕鸽听来,没有什么波动。   “他不知道我们在洛城见过。”虽然觉得争辩没有任何意义,慕鸽还是说了一句,毕竟那天顾暮寒出于好心收留了她。   “因为苏兰推迟了与他的婚礼。”顾暮寒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事情的重点。“那么,他让你接近我是要做什么?”   “害怕苏兰最后会为了苏家妥协?”   “看我有没有意向同苏兰结婚?”   “还是说他安排给你了其他的任务呢?比如……让我爱上你。”   慕鸽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握着衣角的手,一用力,指甲掐进了掌心。   顾暮寒的声音越来越冷,即使开着空调,慕鸽也觉得车里的温度并没有比外面的寒冬夜晚来的温暖。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纠葛,如果你不打算和苏兰结婚,又何必增加他们两人之间的阻碍。”   话既然说出来,慕鸽就准备彻底摊开了谈,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特别是以这件事里,顾暮寒的立场来说。   本来他就没有非插一脚不可的理由不是吗,至于之前沈景提到的娃娃亲,她不认为顾暮寒是会同意那样事情的人。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会和苏兰在一起?”   “你不爱她,她也不爱你。”慕鸽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又如何,如果只是结婚的话,有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什么关系的话,为什么是她,其他人也可以,不是吗?”   “其他人也可以?”顾暮寒闻言,嗤笑出声,“你还真是敢说。”   慕鸽顿了顿,确实她刚才说的话太不严谨了,顾暮寒要结婚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其他人就可以的。如果不是她现在身上还有伤,顾暮寒绝对会把她从车上扔下去吧。   “竟然你这么敢说,那就是你吧。”   慕鸽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云淡风轻的说出这句话的顾暮寒。   “顾暮寒,你什么意思。”慕鸽声音有些意外的问,“我只是希望你至少目前一段时间,不要参合到苏兰与慕炤的婚事里去,至于他们之后会不会结婚,你会不会和苏兰在一起,这些都取决于你。”   对,就是目前一段时间不要参合就好了,在那之后不管剧情怎么发展,都与她无关了,她只想母亲与父亲合葬而已,就这么简单。慕鸽心里这样想着,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她都觉得要远离顾暮寒,现在这个念头变得更清晰了。   “你那个堂哥对苏兰来说,并不是一个良配。而对于我来说,就是真的和苏兰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可。”   “所以,慕小姐我给你一次机会。”   “这次机会,是你用那一刀换来,虽然说是经过精心计算的,但你们学设计的应该都过空间和距离特别敏感,你本来可以只做做样子,不过没关系,这样更能让我心软,毕竟你那双眼睛,让人无法拒绝。”   顾暮寒说完,慕鸽身边的车门就自动打开了。慕鸽看了看至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的顾暮寒,下了车,刚关上车门,车子就像闪电一样,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慕鸽缓慢的走到房间的时候,桌子上之前画的图纸还在,被从没有关严的窗户漏进来的风刮得呼呼作响。   躺在床上,慕鸽撩起了衣服,她一直都没敢仔细的看肚子上的伤口,现在在房间里有些幽蓝的灯光下,慕鸽看着肚子左侧的伤口,与伤口重合的还有一条大约十五厘米左右的旧疤痕。   疤痕上的皮肤皱皱巴巴,与周围平坦的皮肤泾渭分明。   “又受伤了,真是抱歉啊。”   关了灯,身心疲惫的慕鸽很快的进入了睡眠。   “你是谁?”   “你要带我去哪儿?”   慕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自己。   慕鸽缓缓的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半山坡上,举目望去,苍青色的天空无边无际,低低的垂在树梢上,随着一阵突来的风,远处藏青色的树林开始了低声吟唱。   “这是在哪里?”   没有太阳,没有晚霞,没有建筑,慕鸽失去了方向,一种恐惧感瞬间袭击了她的心脏,她的心跳失去了固有的频率,开始不受控制。   她慌不择路的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跑,那是背离树林的方向,据她所知,北城没有这么大片的树林。   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地上原本青翠的绿草突然就开始发生变化,慢慢的从青色变成了苍黄。   周围突然凭空冒出了许多的石碑,抬头,慕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顾暮寒。   “顾暮寒”   慕鸽大喊着,顾暮寒却不为所动,她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顾暮寒的方向跑,蓦地顾暮寒不见了,她看到了之前顾暮寒一直看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还比较崭新的墓碑,墓碑上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面是一个笑容温婉的漂亮女人,下面用隶书写着沈浅歌三个大字。   “别害怕。”   “我会保护你的。”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慕鸽退了一步,被突然出现的台阶绊倒,整个人瘫坐在了墓碑前。   她惊恐的发现,照片里那个女人变成了她自己。   而在另一栋房子里,顾暮寒却一夜未睡。   顾暮寒自己也没有想清,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对于慕鸽,她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与浅歌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但是每次看到她,他还是会想起浅歌。   “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浅歌在最后的时间里,一直心心念念还是那个妹妹。   最后还执意要安葬在云歌走失的城市,洛城。   “我只是希望你至少目前一段时间,不要参合到苏兰与慕炤的婚事里去,至于他们之后会不会结婚,你会不会和苏兰在一起,这些都取决于你。”   回想起之前慕鸽说的话,顾暮寒看着照片上的人,不由得说道“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像,不管说的怎么冠冕堂皇,内心深处其实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脸上即使维持着笑意,骨子里也是一个冷漠的人啊。”   “我今天说了会和她结婚的话,如果你觉得不可以的话,就自己来告诉我吧。”   当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的时候,顾暮寒走出了浅歌的房间,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想大概要好好的了解一下,那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得如何,才不枉浅歌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   做了这个打算,顾暮寒反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之前罔顾浅歌的意愿也好,要瞒着慕鸽的身份也好,放任不管也好,他的心里面总是堵着那么一股气,理不顺,呼不出,这气从他看到慕鸽开始就在他的体内应运而生,每次想起浅歌就变得心神不宁,以往带给他温暖的人,彷如变成了梦魇。    ☆、她的城02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杜念看了看号码,没错,重新再拨出去。   “不是都说了,要保证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吗?”杜念一边念叨,一边拨通了米白的电话,今天正好周六,她和储颜约好去看慕鸽,现在倒好才搬走一天,人就联系不上了。   “米扒皮,你给鸽子接的什么活啊,不是跑到什么荒郊野外去了吧,怎么电话打不通啊。”电话一接通,杜念就先噼里啪啦的说了说开了。就知道这个家伙不靠谱,就不应该让慕鸽听她的。   “联系不上,不可能啊,还有什么荒郊野外,我给鸽子接的是临江区的活,你也不想想那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一个招牌砸下来,那都以亿万富翁啊。”米白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往外走,她所在的这个城市正因为赢了一场球赛而狂欢。   “你先把地址给发过来。不过你确定你跑到大洋彼岸,那个男人就找不到你了吗?”杜念说完,挂了电话。   杜念和储颜按了门铃等待的时候,顾暮寒开着车停了下来,隔着玻璃窗看着门外的两个人女人一直没有等来人开门,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杜念和储颜正因为一直联系不上慕鸽担心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带着以为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朝这边走过来。   “请问你们……?”储颜看了杜念一眼,有些疑惑的向朝着她们走进的人问。   “顾先生觉得她朋友在里面可能出了事,我们需要进去查看一下。”工作人说完,还是打开手提的工具箱,准备开锁。   顾暮寒也是查了才知道,慕鸽接的这栋别墅的设计竟然是沈家名下的,有些事情还真是不得不让人感叹,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兜来兜去,她终究还是会和沈家的人扯上联系。   “你认识慕鸽?”储颜看着顾暮寒,他并不像是慕鸽平日里会相处交往的人,不由得问出声。   “先进去看看慕鸽吧。”杜念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顾暮寒,在一旁转移了储颜的注意力。   几人一路走到慕鸽所在的工作间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整个人房间都是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纸张,看起来凌乱不堪。   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严,整个房间冷冰冰的,就是在这里的房间的一角,一张被纸张覆盖的单人床上,慕鸽脸色潮红的躺在那里,两只手抱着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鸽子”杜念和储颜脸色一变,同时上前,查看慕鸽的情况。   她发烧了,体温烫的吓人。   以前上学的时候,慕鸽很少生病,但是每次生病都能要了她半条命。她自己戏称,她每次生病就像是给身体打防疫针,只是这针的副作用有点大。   “鸽子,你醒醒。”   杜念上前晃动着慕鸽的肩膀,试图想让慕鸽变得清醒。   “别晃她,她身上还有伤。”   晚一步过来的顾暮寒,看到杜念的动作,开口阻止。   顾暮寒的话一说,杜念吓的顿时松了手。   储颜在一旁,脸色有些微变,当下问道“鸽子,她怎么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后半句她有些着急的看向杜念。   杜念也不知打所措,看向顾暮寒。   “不要……妈妈……姐姐……”不知道是不是杜念的晃动真的起了作用,慕鸽开始低声呢喃,表情也变得抗拒起来,一双手不安的挣扎着。   “你说什么?”   顾暮寒一步跨过去,弯下腰将耳朵送过去,试图听清她说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受突然靠近的人的影响,慕鸽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映入眼帘的人,轻喊了一声“许嘉阳。”,又陷入了昏睡中。   慕鸽再次醒来是在冲刺着消毒水的医院病房里,浑身上下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肌肉乏力,四肢瘫软。   “鸽子,你醒了?”   杜念看到慕鸽睁眼,急忙上前。   “杜念?你怎么在这?”皱着眉头,慕鸽觉得自己的嗓子像被火燎过一样,难受。   “你还说呢?自己身上有伤,怎么不在医院待着,你知道今天如果我和储颜再晚去一会,你就烧成大傻子了吗?”杜念语气里的责怪毫不遮掩。   慕鸽连忙点头,嘴里应着“是,是。”   杜念听不得慕鸽那磨砂一样的声音,脸色虽然依旧不好看,还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慕鸽喝完之后,杜念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又倒了一杯给她。   “你说你和储颜一起?储颜呢?她的身子没有事吧?”   “你啊,就操好你自己的心吧,她有人宝贝着呢,她老公一直陪着她,刚带着她去吃饭了。”   说到吃饭,慕鸽才注意到外边的天色已经暮色四合了。   “你呢?你也去吃饭吧,我一个人没事。”   “我晚会没事,现在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待着了,你说你这么大人了,都烧到39度了,自己就没感觉吗。”杜念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慕鸽的额头说。   印象中慕鸽是很少生病的,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很强的感知力,所以每次发现生病的的时候都比较严重了。   “我在这看着她。”   杜念话一落音,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   顾暮寒出现在病房门口,一身的西装革履,像是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样子,慕鸽有些意外,他会在这里。   杜念看了看慕鸽,识趣的起身,“那我就先出去一会。”说完给了慕鸽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就在慕鸽的目送下走了出去。   想到上午的时候,顾暮寒恰好的出现,以及顾暮寒对慕鸽情况的了解,他们两个之间应该发生了一些是吧。   “你怎么在这?”   看到顾暮寒,慕鸽蓦地想起梦里的场景,手心还是一阵发凉。   “早上的时候,看到你朋友联系不上你,就顺道过来看看。”顾暮寒突然温和下来的态度,让慕鸽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跃给他说,慕鸽这次来北城,是为了她母亲和父亲合葬的事情,来找她二伯商量,正好赶上慕炤和苏兰这一档子事,不知道怎么就牵扯进来了。目前国家尚无相关的法律规定,虽说夫妻百年后合葬,是传统习俗,但是必须与当事人亲属协商。如果亲属执意反对的话,这件事会变得很难办。   他倒是想起来,在洛城的时候,她那个五叔,五婶好像就不同意她母亲与父亲合葬。   “我和沈浅歌长的像吗?”慕鸽说着,不由自主的抬手覆上自己的五官。这是顾暮寒一直以来,态度阴晴不变的原因吗   不喜欢她,却又做不到袖手旁观。   “不像。”顾暮寒的回答没有迟疑。   慕鸽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慕炤说她和沈浅歌很像,那天见面的时候,慕炤让她看了一张沈浅歌的照片,那是她除了墓碑上的照片之外,第一次见到其他的沈浅歌的单人照片,看的久了,慕鸽就觉得自己好像和那个人重合了。   照片上的人并没有墓碑上温和的笑容,也没有与顾暮寒在一起时的温暖。看着那样的沈浅歌,慕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一双漂亮的眼睛,没有温度。   “那为什么这么纵容我和你扯上关系?不怕我给你惹麻烦吗?”慕鸽有些疑惑,她的目的她之前已经说很清楚了,顾暮寒为什么无故增加两人之间的牵扯,很明显他们不是一个生活轨道里的人。   “不能解决麻烦才是麻烦。”   顾暮寒最终还是采纳了林跃的建议,如果慕鸽要她的母亲与父亲合葬,目前还是不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吧,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说,反正这么多年也过去了,毕竟死者为大。   “想来也是。”   即使我变成了麻烦,也难不住你是吧。   慕鸽看着面前的人,其实就算在一起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虽然重情,但也算冷静,理智,脾气也要比想象的好,如果以后一定要找一个人结伴生活的话,这样的人也不错。   至于为爱结婚什么的,她已经过去那个年龄了。正好顾暮寒喜欢的人也不在了,如果不相爱,也就不会有什么奢侈的期待,这样的生活会比较轻松吧。   桑青宇带着储颜与杜念一起回到病房的时候,慕鸽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病房里已经没了顾暮寒的身影。   “你不是说有人看着鸽子吗?人呢?”储颜话一说,慕鸽就睁开了眼睛,本来她就没有睡着,只是浑身绵软无力,有点疲惫。   “我闻到了糖炒栗子的味道,储颜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啊。”慕鸽说着,一双眼睛添了神采,盯着桑青宇手里的栗子。   杜念默默的对着储颜摊了摊手,表示很无辜。明明她走的时候,顾暮寒在的。   “你说呢?怎么不记得,以前的时候,我也就见你喜欢这个喜欢的很。”储颜从桑青宇的手里接过袋子,桑青宇眼疾手快的搬了个椅子在病床前,让储颜坐下。   一旁的杜念见状,撇了撇嘴,自己站在一旁一边拿着栗子吃着,一边看着储颜给慕鸽剥栗子。   “我说鸽子,你和那个顾暮寒到底什么关系啊,我看今天他送你来的时候,对你挺上心的啊。”   “什么送我来,不是你们打的120吗?”慕鸽吃着栗子,一脸蒙圈的说。   “什么120啊,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他就抱着你往门外跑了。”杜念说的意味深长。   “对了,还有你肚子上那伤怎么回事啊?”储颜看慕鸽一时语噎便转移了话题,担心起了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之前虽然顾暮寒说了他知道慕鸽身上有伤,但是她没说原因,杜念和他也没开口问,毕竟还不知道他和慕鸽之间到底有什么牵扯。   “昨天傍晚的时候,原本准备去临江区那边逛逛,正好遇到两个小偷惯犯,在偷东西,其中一个被顾暮寒抓住之后,另外一个就急了,拿着刀就冲过来了,当时人群太乱,一不小心就撞上去了。”说完,慕鸽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说呢,他怎么知道你有伤,不过你昨天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们打电话,或者住院啊,你这种情况,一个人呆在那里,多危险啊。”储颜说着,将剥好的栗子放到慕鸽手里。   “只是皮肉伤,医生也说没事就回去了。”   慕鸽说着话的时候,护士进来换点滴瓶,听到她说的话,表示不赞同,“即使只是皮肉伤,也要好好照顾,昨天陪你来的不是你男朋友吗?看着挺可靠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让你烧到39度。”   护士正是昨天最后告知她可以出院回家静养的护士大姐,慕鸽张了张嘴,往嘴里塞着栗子,不知道说什么,解释她和顾暮寒今天之前还都称不上是朋友的人吗?   生活啊,总是会有出其不意的翻转剧情。   护士走后,看着杜念和储颜一脸的坦白从宽的表情,慕鸽有些无奈的笑道,“本来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只是半夜的时候做了噩梦出了冷汗,又恰巧忘了关严窗户。”   “信你的才怪。”储颜佯怒的点了一下慕鸽的额头,说“我已经让杜念给米白打电话了,让她事办完了,赶紧回来,可不能让她这么压榨病患。”   “她还不是为了躲她那个对她一往情深的前男友。”杜念撇撇嘴说道。   “她又分手了?”储颜听到手,表情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次能坚持长一点。   “什么前男友?”慕鸽之前倒是忘了问,米白跑出国去干什么了。   “她的第六任前男友。”杜念倒是幸灾乐祸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第六任?”慕鸽听了有些意外,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   米白本来就是个唯心派,天大地大,自己顺心最大,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委曲求全四个字。    ☆、她的城03   顾暮寒接到母亲身体抱恙的电话,没有等到杜念她们回来,便与慕鸽说了一声,匆匆往家赶。   “暮寒,你回来了。”   从顾暮寒有记忆起,就一直在顾家做事的李婶看到顾暮寒回来,急忙上前。   “李婶,我母亲怎么了?怎么就突然晕倒了?”他说着就往楼上走,不过路过书房的时候,看到门没关,脚步顿了顿,推开了进去。   “父亲”   书房里,顾海明正全神贯注的再看一盘未完的棋局。   “你姐姐决定和你姐夫离婚,你既然在北城,就去看看吧,你母亲年纪也大了,你们就不要再让她操心了。”顾海明说完,便又继续研究那未完的棋局去了。   “我知道了。”   顾暮寒说完,就径自走出了书房。   顾暮寒有一个35岁的姐姐,因为出生在夏季将要结束的时候,起名就顾晚夏,而他出生在寒冬腊月的傍晚,就随了姐姐起名字的样式,起名顾暮寒。   她这个姐姐虽然出生在夏季结束的时候,但是性格就像盛夏的骄阳一样,火爆,执着。   结婚的时候一意孤行,离婚的时候也是果断决绝。   “母亲。”   顾暮寒敲了敲门,房间里的李婶就给她打开了门。   “我还正和夫人说,一会你就要来看她了。”   “我去书房了一趟。”顾暮寒说着坐到了康兰的身边,“身体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就是在房间里待久了,一时气闷。”康兰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劝慰。   “那夫人,我去给暮寒做点东西去。”李婶看着康兰的神色比着之前好了许多,便开口说道。   “去吧,他啊,每天在外面跑,肯定还没有好好吃饭。”康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想到了之前打电话告诉她要离婚的女儿。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她这女儿倒还没有儿子让她省心。   “我也想了,浅歌才走了一年,至于你和苏兰,是我有些急了,如果你不想也罢,我去和老爷子说,顾家的孩子又不是你一个。我从来也不求你和你姐姐要怎样有出息,你们高兴就好了。”   想着自己的女儿要离婚,儿子想要结婚的人又不在了,康兰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恋爱结婚都太想当然。   “姐姐那边我会去和她谈谈以后准备怎么办。”   暮寒的性子,她这个做母亲的知道,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有,知道做事的分寸。   “暮寒,这人啊,有些事情,得偿所愿不如阴差阳错。”   “我知道,你也早点休息,我今天不走了。”   顾暮寒吃完东西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睡觉前,准备打个电话问问慕鸽在医院的情况,拿起手机,才想起他还没有慕鸽的号码。   顾暮寒闭上眼睛,离开医院的时候,慕鸽说的话又浮现在了脑海。   “顾暮寒,我现在有比婚姻大事还重要的事,等我忙完了,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改变主意,我们就试试吧。”   “好。”   当然他很清楚,慕鸽说这话不是因为突然爱上了他,爱无法伪装,也无法掩饰。   就像他回答好,也不是因为爱上了慕鸽。   快要出院的时候,慕炤拎着水果与鲜花出现在病房的时候,慕鸽正在拿着医院病房里的有关心理健康的杂志看。   “你的电话打不通,联系上你还真不容易。”   慕炤的说话的声调上扬,表示他心情还不错。   慕鸽想了想,也猜到了一些,现在能让他高兴的事,大概就是苏兰不会顾暮寒结婚的事了。   “手机丢了,还没来得及买。”慕鸽回应说。   “是那天晚上丢的吧。”慕炤坐在椅子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那天我看到了,你替顾暮寒那小子挡了一刀。”   “原来那天堂哥也在啊。”慕鸽表现的有些诧异。   “我看那天顾暮寒挺担心你的?而且我原本昨天准备过来的,不过看到他来看你,就没来打扰。”   “不知道你和苏小姐怎么样了?”慕鸽想起来,慕炤最终的目的是要苏兰和她结婚。   “她父亲最近身体不好,就把婚礼推迟了,有什么问题吗?”慕炤眼神一眯,若有所思的看向慕鸽。   他只是让慕鸽牵制住顾暮寒,慕鸽为什么会问他苏兰的事情。   “没什么问题,伯父与伯母最近还好吗?”   “他们能有什么事。”慕炤话一落音,随即明白过来慕鸽的意思,接着说“四婶应该告诉你了,大伯也不同意了,你母亲的事有些难办。”   “什么难办的事能难倒堂哥,我听四婶说,你从大学毕业就进了苏氏。”   慕炤似乎根本不在意慕鸽说了什么。   他看着慕鸽说,“当然,虽说难办,也不是不可以,现在社会不都崇尚科学,大伯应该也是被什么小人忽悠了。回来我再给大伯沟通沟通。”慕炤说话时态度很诚恳,慕鸽差点就相信他了。   “那就麻烦堂哥了,至于顾暮寒,我听说这两天她母亲的身体不太好,人啊,年纪到了,特别是自己有些头疼发热的,都容易想多,顾暮寒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除了应付他父母,恐怕他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在我身上。”   “沈浅歌不在了,顾暮寒总会有下一个结婚对象,你可以让他把你作为考虑对象的不是吗?你们女人对这些事不是向来很拿手的吗。”   “我之前忘了问堂哥,为什么要顾暮寒爱上我?难道苏小姐喜欢移情别恋喜欢上他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肯定会帮堂哥。”慕鸽说的认真。   “我记得小时候你也说过这样的话。”慕炤眼神一闪,看着慕鸽说。   毕竟是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丫头。小时候无论干什么,慕鸽总是喜欢站在他这边。   “小时候堂哥不也总是护着我。”带着一丝喟叹,慕鸽说道。   “你母亲的事,等你出院了,就回洛城去办吧,大伯那边我来说,至于房子和地的,你想要就要靠你自己了。”慕炤像是想起了儿时相处的时光,说话的时候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   “我知道,谢谢堂哥。”   杜念下班到医院的时候,发现病房垃圾桶里倒着一捧鲜花,进去病房里还有一丝残留花香。   “是谁过来了?”杜念看到窗户开着,将储颜送来的饭放在桌子上,径自去关窗。   正在画设计稿的慕鸽,闻言抬头说“我二伯家的堂哥。”   “你堂哥啊,不过花为什么在垃圾桶里啊。”   “我对花过敏。”   “有吗?以前不记得你有这个毛病啊。你是不是不喜欢你那个堂哥。”   “对他送的花心理性过敏。”   “还有这病?”   “有啊,一个精神病专家诊断的。”   “你还认识精神病专家?”   “认识啊,你有需要的话,可以介绍给你。”   “你才需要呢。不过你这设计很赶吗?抱病还要工作。”杜念瞅了一眼慕鸽的设计,眼神示意她收工,要吃饭了。   “对了,储颜的感冒怎么样了?”慕鸽拿起筷子问。   “能怎样,熬呗,又不能吃药,说是对胎儿不好。”杜念一边说着,一边吃着饭,眼睛时有时无的看着一旁的手机。   吃完饭后,慕鸽神色有些倦怠的说,“今天你就早点回去吧,医生建议我培养一下午睡的习惯,说是有利于身心健康。”   “还有这说法,那我要不要也陪着你午睡一下。”杜念收拾着东西说。   “不用了,你要睡的话就回家睡,省得在这说梦话,大喊大叫的。”   “哎呦,说梦话的是你吧。”   杜念没好气反驳。   “恩……”   看慕鸽嗯了一声之后,没了声响,杜念给她盖了盖被子,小心的走出了病房。   口袋里的手机一震动,杜念拿出来一看,眼神微变,手机振动着,在铃声响起的时候,杜念接通了电话。   “喂”   “杜念,我可能要去北城一趟。”   “……你来北城干什么。”杜念的语气一点都不好,杜念并不想这样,如果她能对他狠心,就好了。   杜念说着话,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脚下的步子跨的大了起来。   “慕鸽在北城对吗?”电话里,杨凡肯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杜念脚下的步子一停,语气里带惊讶。   慕鸽来北城才没多久,为什么远在海城的杨凡就知道了。   电话里,杨凡语气顿了顿,说道“我说过,我只是帮忙要找她的人。”   杜念深吸了一口气,放慢了语气,“要找她的人,是不是就是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人。”   现在的慕鸽与三年前相比,眼里没有了一丝生气,即使笑着,眼底也是一片灰色。她就像一个演员,在她们面前,扮演着配合她们的自己。   沉默了片刻,杨凡说,“……很多事不能用是非黑白简单界定的。”   “杨凡……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杜念挂了电话,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医院门口的公交站的长椅上。   杨凡是杜念高中时候的家教老师,那时候杨凡是一个大三的医学生,阴差阳错的被朋友介绍给杜念当家教老师,后来,像老套的爱情故事一样,杜念喜欢上了杨凡。   在杨凡大四即将毕业的时候,杜念给杨凡告白,杨凡拒绝了。   那时候杜念已经上了高三,性情突然改变,开始逃学不上课,过年的时候,杨凡又突然找到了她,接受了她的告白,但是要她保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杜念高兴的心花怒发,即使杨凡说,不想耽误她学习,高考之前不要见面,他也一口答应,反正高考之后的时候长着呢。   只是高考之后,杜念并没有等来杨凡的默默情深,而是一个分手电话,杨凡要去海城了,一个和北城隔着几千里地的城市。   那时候杜念学的地理还没有忘记,能清晰的记得,中间隔了几座城市,几座山,几条河。   后来杜念才知道,杨凡之所以答应自己的告白,是受自己的父母所托,只是希望她能好好考学。   杜念以为从今之后不会再和杨凡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半年前,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电话。   是杨凡。   但是却是为了与她失去联系很久的慕鸽。    ☆、她的城04   慕鸽在医院住了一星期,出院的那天,许久没有音信的顾暮寒,大早上的时候就站在了慕鸽的病房前。   “嗯?”慕鸽看了一眼面前的盒子,转而看向顾暮寒。   “手机,你不是说手机不见了吗?”顾暮寒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部新款手机,慕鸽记得之前米白好像有一个类似的,只是颜色不一样。听她说,好像价格不菲。   “那天你在医院?”   慕鸽想起来,那天慕炤问到的时候,自己好像说了,手机不见了。   “正好路过。”   “你一直都这么神出鬼没的吗?”慕鸽整理着东西,问从一开始就不说话的人。   “你母亲的事,办妥了?”看着慕鸽收拾东西,顾暮寒想起林跃给他说的,慕鸽只做了别墅的室内设计图,剩下的工作,重新由米意接管。   “嗯”慕鸽收拾了东西,转身看着顾暮寒,“这还要多谢你的配合。”   顾暮寒对慕鸽调侃的谢意,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   “你,准备回洛城了。”   慕鸽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随即又靠在已经病床上,杜念说今天来接她,估计快到了。   “恩,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要去办,你有什么事情吗?在洛城?”慕鸽随口问着。   想想顾暮寒也是很辛苦,自己在北城,喜欢的人却永远留在了洛城,平时想看也没有那么方便吧。   “确实有一件事。”   顾暮寒英挺的眉轻皱之下说,“帮我去看看浅歌,她喜欢百合。”   慕鸽愣了一下,她原本只是随便一提,没想到顾暮寒会让她帮他去看沈浅歌。   慕鸽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顾暮寒,我们以前没有见过是吧。”   “在洛城之前,应该没有。”顾暮寒想了想说。   说完看着慕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怎么了?”   “没事”慕鸽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里梦见自己突然变成了沈浅歌。”   “是吗?你还梦到了什么?”   顾暮寒眼神微变的看着她。   “也……没什么了,后面的就忘了,可能是那天她太漂亮了,我的内心深处里,想成为她。”慕鸽迟疑了一下,给了顾暮寒一个自己认可的解释。   “你想成为她吗?如果给你一个机会。”   顾暮寒话落音之后,空气突然静谧起来。   “可能会吧,谁知道呢。不过如果有阿拉丁神灯的话,或许会有个确切的答案。”   慕鸽说完,自己觉得可笑,笑了起来。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冷漠。”看着慕鸽的笑,顾暮寒突然说道,慕鸽的笑也一点点消失在嘴角。   “谁说的,我们鸽子冷漠,我们鸽子可是很温暖的孩子。”杜念清凉的声音在顾暮寒落音之后,插了进来。   “和你这个低温生物相比,我确实挺温暖的。”慕鸽一本正经的想了想,笑了起来,抬手撩拨着杜念微卷的头发。   “你才低温生物呢,不过你事先可没说顾先生也来啊。”杜念说完,一脸小样你也有今天的样子,让慕鸽有些忍俊不禁。   “他是临时有空,过来看看。”   “临时有空啊,顾先生好忙。”杜念对着慕鸽,意有所指的说。   “你啊,就别闹了,快走吧。”慕鸽拿着包,从背后推了杜念一下。   到医院的门口前,杜念突然停下了脚步,跟在她后面的慕鸽,被一旁的顾暮寒一拉,让她躲过了险些要撞上的杜念。   “鸽子,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跟顾先生走啊。”   “废话,当然是跟你走了。”慕鸽没好气的说,杜念似乎很喜欢撮合她和顾暮寒啊。   “真的嘛,像你这样不见色忘友的孩子真是越来越少了啊。”杜念一边夸张的感叹,一边看向一直没有表情变化的顾暮寒。   “你不是早早的把我的行李打包,弄到你家了嘛。”慕鸽没好气的说。   “哎,鸽子,你太让我伤心了。”   拒绝了杜念陪同自己回洛城的提议,慕鸽背着一个双肩包,一个人站在了买票的窗口。   “洛城。”   “最近一班,半个小时之后。”   慕鸽拿着车票坐在候车区,坐在了一个衣着肥大的女人抱着一个女孩旁边,耳机里不知名的歌手唱着不知名的歌,慕鸽听着有些飘忽。   女人看到慕鸽坐下来,友好的笑了笑,慕鸽也扬了扬嘴角。   小女孩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慕鸽,慕鸽双手环抱着,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有人在拉她的袖子,慕鸽睁开眼的时候,正对上小女孩的眼睛。   “姐姐”   小女孩嘴巴张着,慕鸽却没听到她的声音,看她的嘴型是在喊自己姐姐。   慕鸽刚想张口却发现,女孩顿时睁大了眼睛,一只手捂住的自己嘴巴,摇头。   女人穿着一个肥胖黑色羽绒服,小女孩被羽绒服半裹着抱在怀里,就像疼爱孩子的所有母亲一样,把孩子牢牢的抱在怀里。   此时女人眼睛微眯着,满脸的疲惫,像是睡着了。   小女孩慢慢的用一只手拉扯着包着自己的羽绒服,慕鸽看到衣服之下,小女孩的另一只手上带着一个银色的链子,链子下面还有着长长的另一端淹没在衣服里。   “小艾。”   女人严厉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慕鸽看到被叫做小艾的女孩,整个人战栗着,所在女人怀里,原本就瘦小的身子,像是要缩进女人的身体里一样。   女人抱着小艾起身,看了一眼有些被惊吓的慕鸽,抱歉的笑了笑,向着车站门口走去。   小女孩被女人一只手压着脑袋,趴在女人的肩膀上,微微的抬头,看着慕鸽,一眨眼,眼泪流了下来。   “小艾妈妈,小艾拿了我的东西。”   慕鸽说着,起身朝着抱着小艾的女人走去。   女人一脸惊讶的转身,“姑娘,你误会了,小艾怎么会拿你的东西,她一直在我怀里。”   “是吗,可是我口袋里的东西不见了。”   慕鸽的声音有些大,周围有人投来旁观的目光。   “姑娘,你东西不见了,也不能说是我们小艾拿的啊。”女人说着,抱着小艾继续往门口走。   “我可以问问小艾吗?”   “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们母女吗?小艾她不会说话啊。”女人的声音里带上了控诉。   慕鸽看了一眼时间,离开车还有十分钟。   女人怀里的小艾,突然无声的大哭起来。   此时被三人在大厅里的行为吸引目光的人,神情有些愤愤的看向了慕鸽,她还听到一个中年的大妈说,现在的小青年真是不懂事。   “那我们问问警察好了。”慕鸽毫不在意的说道。   “姑娘,我们小艾身体不舒服,我要带着她去医院。”女人说着,她怀里的小艾突然不安的扭动着,眼里的泪水更加泛滥。   “小姑娘,你就先让她们去医院吧,小女孩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啊。”路人开始说话。   “不行,她拿了我的东西。”   “这个小姑娘,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刚才坐在你们对面,根本没看到小女孩拿你东西。”有人忿忿不平的说。   “小艾乖,妈妈这就送你去医院。”女人低头在小艾的耳边轻声哄着。   脚下的步子变得匆忙起来,一脸的担忧,面露无疑。   “小艾,把你的左手拿出来。”慕鸽站在女人的面前,语气凌厉。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女人似乎是生气了,抱着小艾就朝着慕鸽直直的撞过去。   慕鸽身子一侧,女人抱着小艾,直直的朝着门口走去,有人挡在了慕鸽的面前,慕鸽此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身高165,圆脸,微胖,酒红色的头发,穿着加胖的黑色羽绒服,怀里抱着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   慕鸽快速的说完之后,就看到早已埋伏在门口的两名穿便服的警察,冲上前制服了女人。   大厅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慕鸽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   回到洛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慕鸽并没有通知四叔四婶,她给杜念发了条安全到达的短信,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了下来。   “姐姐,姐姐,你在哪?”   梦里,慕鸽仿佛又回到了人来人往的车站,她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一脸迷茫的站在人群中,喊着姐姐。   “小歌,听话。”   “小歌,别怕。”   “姐姐,姐姐。”   猛的从梦中惊醒,空气中还依然残留着余音,这是第一次慕鸽被自己的声音惊醒。   从窗户中透出的惨淡的月光,在地板上留下清浅的残影。   “是受小女孩的影响了吗?”慕鸽有些倦怠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想起上一次梦中出现这个声音是在北城,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遇到那个叫自己姐姐的小艾,慕鸽眼神动了动,拉开台灯,从背包里拿出两张照片。   一张是慕鸽和父母的全家福,一张是从慕炤那里得到的沈浅歌的照片。   “我有过一个姐姐吗?”   慕鸽看着照片轻声问着,只是没人给她回答。   凌晨三点,慕鸽发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起来,一条陌生人的消息,她点开后,发现是一张照片,是之前她看着小艾的照片。   然后手机亮了起来,慕鸽的手机调的是静音,一个没有震动,没有铃声的未知来电,她就这么一直看着手机亮着,直到时间到了,它自己暗下去。   “……是谁?”   “……”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浅淡的呼吸声,慕鸽的身子整个的紧绷了起来,像是一张被人用力拉扯的弓。   慕鸽拿着手机,站在阳台上,看着霓虹一片的洛城,转身走进洗手间,将手机扔进马桶里,冲了下去。    ☆、她的城05   “鸽子,回来了,怎么不先打个电话说一声?”黄红英一开门,看到慕鸽站在门口的时候吓了一跳。   “昨天到的时候太晚了,就没有回来。”慕鸽笑了笑,跟在四婶的后面走进了院子。   她离开之后,黄红英就住了进来,看着这院子,虽说这院子以前也没什么人来,但是现在慕鸽回来了,她带回来的东西和她母亲的骨灰都还在,就怕有什么人不声不响的进来,搞破坏。   院子里面比着之前看起来更加的整洁,也荒凉了一些,枝干繁杂的合欢独自在庭院中,显得有些孤单。   “你啊,这一走小半个月,我还一直担心你呢,自从你上次打过电话之后,我再让你四叔给你打过去,就打不通了。”四婶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着。   “嗯,手机坏了,四婶,小白呢?”慕鸽问。   总觉得院子里少了些什么,看到合欢树,慕鸽想起之前总喜欢在上面的那只黑猫。   “小白?你是说那只黑猫啊。”四婶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道,她啊就是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一只黑猫,叫什么小白。   “嗯,它在哪儿?”慕鸽环顾着院子问。   “你走之后,它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四婶说着,继续之前没做完的工作,开始晾晒衣服。   “嗯,我知道了。”慕鸽说着转身往房间里走,又被四婶喊住,“鸽子,你吃早饭了吗?是不是又没吃啊。”四婶说着,用围裙擦着手走过来。   “我不饿,现在吃不下东西,四婶你就先忙,我有点困了。”慕鸽说完,神色倦怠的打了个哈欠。   “那行,你先去睡,等你醒了再吃。”   四婶说着看着站在门前的慕鸽,一双眼睛像是冬夜里晦暗的月光,失了光彩,不禁有些担心,之前这孩子虽然也不是很活泼,但是眼睛就像着冬日的阳光,也是亮堂的,怎么回来就变了。   “好,谢谢四婶。”   “你这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昏天暗地的睡了一觉之后,慕鸽觉得自己通体舒畅了许多,从房间里出来,倒是看到了村里的医生和四婶再说什么,四婶一脸关切。   “张医生,四婶。”   慕鸽一出声,把两个正说话的人惊了一下。   “鸽子,你可醒了,你都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四婶看到慕鸽出来,声音都有点急了。   慕鸽看了看外边,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冬季日短,应该是下午四五点,“我是不是把午饭睡过去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放心,你从昨天就一直睡到现在,我喊你吃饭都喊不醒,吓的我赶紧让你四叔把张医生请过来,结果张医生说你是身心疲劳过度,需要休息。”   慕鸽倒是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不过想起来,她倒是好久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觉了。   果然还是这里能让她安心啊。   送走了张医生,慕鸽跟上了脚步有些快的四婶,从她走路的姿态和整个人的情绪状态来说,慕鸽知道四婶生气了。   “四婶,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你和你母亲一直在外边也不回来,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过来的,但是鸽子啊,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四婶说完这句话,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慕鸽在门口站了一会,转身走了出去。   “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这句话她真是听了不止一次啊。   她表现出来有那么不想活吗。   慕海天的墓碑上并没有照片,说是这里建公墓后,迁墓的时候遗失了。   慕鸽坐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镌刻的小字,越看越陌生。慢慢的她开始怀疑墓碑上父亲的名字是不是写错了,然后悲哀的发现,她想不起父亲的样子了。   “死了会被人遗忘,活着要遗忘别人,都挺可怜的。”   慕鸽从墓地往回走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一个女孩逗着一只被栓起来的黑猫,那只猫看起来很眼熟。   “小白”走进了,慕歌更加确认,眼前有些瘦骨嶙峋的猫是小白。   “喵呜”小白回应着,想到慕鸽身边,却被铁链勒紧了脖子,发出悲鸣。   “你要干什么?”   女孩看起来十五六岁,讲起话来,整个人都有一种生气,生机勃勃。   “把猫放了。”慕歌说着话,弯腰去解栓在树上的链子,脖子里的铁圈估计要找专业的人了。   “你不能放了它,它是我哥哥给我抓来玩的。”   女孩上前想要阻止,被突然跳起的小白吓了一跳,推后了几步,当初就是因为这只猫吓到她了,她哥哥才会和其他人一起设了陷阱抓住它。   慕鸽看了一眼,一脸不情愿的人,说“它是我先抓到的。”   “喵呜”随着慕鸽将树上的链子解开,小白喵呜着跑到慕鸽身边,用有些脏兮兮的小脑袋蹭着慕鸽的鞋子。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之前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弯腰,一边给小白解着脖子里的链子,一边忍受着它的脑袋在手心里蹭。   “你是谁?我怎么都没见过你。”女孩一边警惕的看着小白,一边质问慕鸽。   “你叫慕灵是吗?”慕鸽看到女孩的眉眼与章玉有着几分神似。   慕鸽说着,抱起小白,往家里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慕灵一双眼睛扑闪着,一脸好奇的看着慕鸽。   “我见过你……”   “不可能,如果你见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那时候你刚出生。”慕鸽说着,沿着村外的一条马路,向前直走,她刚上山的时候没走这边,回来的时候,觉得脚有些累了,就从这边下了山,倒是有了个意外的收获。   女孩子柳眉一挑,“切,你骗谁啊。”一脸的不屑。   “你母亲叫章玉,父亲叫慕海连,是吗?”慕鸽说完话,女孩腾的一下拦在了慕鸽的面前,怀里的小白浑身一紧,弓着身子想从慕鸽的怀里跳出来,被慕鸽用力压住,然后安抚。   “你吓着它了。”慕鸽说话的语气轻柔,没有波澜,唯恐真的吓着怀里的猫。   “你到底是谁啊。”   慕鸽不回答,女孩就一直跟在慕鸽后面,知道慕鸽回家。   还没到门口,慕鸽看到正准备出来的四婶。她还没有张口,就听到身边的人大喊着“四娘。”   “灵儿啊”“鸽子,你怎么和灵儿在一起啊。”四婶看到两人站在一起,开口问道。   “你叫鸽子啊。是会飞的那种鸽子吗?”   慕鸽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有一种鸽子,它的肉特别的好吃。”慕灵得意洋洋的在后面大声说着。   “灵儿,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堂姐,慕鸽。”   四婶听到慕灵的话,当即出言呵斥。   “什么堂姐,我又不认识她。”慕灵被四婶一说,嘟着一张委屈的小脸,说了一句,便忿忿不平的离开了。   慕鸽回头看时候,她突然抬手做了个鬼脸,慕鸽还没有反应,怀里的小白倒是“喵呜”了一声,以示抗议。   “鸽子,灵儿啊,年纪还小,她说什么话,你也别生气。”四婶看着慕鸽依旧一脸平淡,有些迟疑的说。   虽然章玉的性子她看不惯,但是孩子是孩子。   “我知道,四婶。”   慕鸽说着抱着小白进了房间。   晚上的时候,慕鸽坐在院子里,清理过后的小白窝在纸箱里,伸出一只前爪,不停的扒拉着她的衣角。   洛城的冬天有些干冷,慕鸽的手里抱着冒着热气的水杯。院子里的一些植物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被四婶清理掉了,枯枝繁杂的合欢树枝上还残留着一些枯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原本还有些生气的院子,除了冷冰冰的砖墙,就真的没有什么了。   “小白,猫的记忆有多久?”   慕鸽伸出一只手,轻抚着小白的脑袋,仔细感受起来,真是奇怪的触感,那么小的一个脑袋,在手掌里脉络清晰。   “喵呜”   空气里的风突然有些喧嚣,天空中的乌云在不知不觉间遮挡住了星星,慕鸽拢了拢衣服,弯腰将箱子抱起来。   “不早了,我们去睡觉吧。”   北城的冬天,因为临近江海,空气中多了些水汽,冷起来也没有洛城冬天那么凌冽,不过比起海城来,还是干燥了些。   杜念与同事吃饭回到住处,看到一个正仰头看向她家的男人背影,为什么杜念认为那个背影是看向她家的,因为那个背影是杨凡啊。   在杜念努力高考的几个月里,就是杨凡简单的一个背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都想烙印一样,烙在她的脑海里。   杜念以为自己早已忘了这一切,没想到看到杨凡,那些画面就像是被重新上色的油画一样,在记忆里鲜艳浓烈。   大学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杜念偷偷的跑到海城惊去找过杨凡。   “杨凡”   杜念觉得自己的头脑还很清醒,但是喊出来的声音,多多少少带了点酒意。   “杜念,好久不见。”   杨凡站在路灯下,转身与她打着招呼,惶惶然,杜念就想起来了以前她趴在窗户前,看着杨凡离去时,转身给挥手让她早点休息的样子。   “你来晚了,慕鸽她已经不在北城了。”说完这句话,杜念十分肯定,今天喝的那点酒,并没有让自己的脑袋变得糊涂。   “我知道。”杨凡走进了,闻道杜念身上的酒气,有些皱眉,“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喝酒不安全。”   “别招我,杨凡。”杜念挥手打开了杨凡伸过来的手,看着杨凡有些模糊的脸。   杜念绕过杨凡,脚步有些凌乱的往前走。    ☆、她的城06   冬日的阳光爬上树梢的时候,还在睡梦里的慕鸽五官轻皱,手里紧紧的抓着被子,嘴巴张合着,没有声音发出来,不知道陷入到了什么样的梦魇里。   慕鸽是在一片嘈杂的声音里醒过来的,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昨天刚见过面的慕灵,神色慌张的要往院子里走,四婶站在她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作势想要拦住她。   慕灵身边站着两个慕鸽没有印象的女孩,有个还依然有些睡眼惺忪,看样子对目前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两人只是好奇的看着慕鸽。   “发生什么事了?”   慕鸽有些皱眉,早起的低气压,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好。她又做了莫名其妙的梦。   之前的顾暮寒,沈浅歌,现在的小女孩,还有那个一直存在的声音,无厘头的梦境让慕鸽有些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在她的记忆里,她好像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梦,在梦里出现现实生活中的人。   “你昨天抱走的那只猫呢?”慕灵的脸色因为激动微微泛红,语气里带着盛气凌人的嚣张。   “小白?”想起来似乎刚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确实没看到小白啊。   转身透过未关闭的门缝,慕鸽发现昨天她放在床头的纸箱里已经空了,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   “它怎么了?”   尽管睡了一觉,慕鸽的声音在她自己听来,充满了沙哑与疲惫,果然是因为最近一直没有睡好的原因吗,她的嗓子已经向她发出了抗议,。   慕鸽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之前带的药还有没有了。   将温热的水扑在脸上,皮肤觉得很舒服,慕鸽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一点。   “昨天,我看见它跑到我们家,蹲在窗户上,就那么盯着我,它知道我家在哪,一定还会去的,你把它交出来。”   慕灵说着就往屋子里面走,慕鸽没有说话,继续刷着牙,任由慕灵和与她同来的小伙伴一起在屋子里找。   “鸽子啊,咱们这的老人也总说黑猫不吉利,我看你啊,就把它放走得了,灵儿说,她昨天吓的一宿没睡好。”四婶站在门口,有些为难的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丫头从开始见面就不对付,灵儿看起来更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姐没有好感。   在屋子了饶了一圈,慕灵双手掐腰的站在慕鸽面前,说“你快告诉我,你把它藏哪去了。”   她在学校没有放假的时候,就听到老妈打电话,生气的说三伯家一个多年不回来的女儿回来,把她气得不轻。   仔细算起来,当年三娘改嫁的时候,她才一岁多一点,母亲还说因为出生的时候,女人抱了她,沾染了晦气,让她大病了一场。   “你不是找过了吗?这院子里就这么大,你大可以继续找。”慕鸽面无表情的耸了耸肩,进屋去翻自己的背包,她这个嗓子要赶紧吃药了,不然就要体验一把会呼吸的痛了。   “哼,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只会招来晦气。”   慕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与她一起来的另外两个女孩看到慕鸽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赶紧上前拉她,让她不要乱说话。   “灵儿,不许胡说。”四婶显然也没有想到慕灵会突然提到慕鸽的母亲,当下急忙呵斥,赶紧上前,试图缓和气氛。   “晦气是吗?”慕鸽看着慕灵气的发红的脸,声音冰冷“你难道不知道半夜被黑猫找上的人更晦气吗?”   慕灵从小的时候,就听到过老人说过,这黑猫啊,是不祥之物,它出现的地方是会死人的。   “你胡说什么?”慕灵挣扎着脱离了朋友的牵制,上前伸手就想朝着慕鸽的脸抓去,只是脚下不知绊倒了什么,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朝前倾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的朋友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倒下来,四婶离的太远来不及伸手拉住她,瞬间把希望寄托在了她面前的慕鸽身上,眼神急切的看着慕鸽。   慕鸽向后迈了一步,稳稳当当的停住,看着慕灵直直的摔在自己面前,扑通一声,然后有什么抓着自己的裤角,借力一跳,跳到了自己的怀里。   “喵呜”   慕鸽拍了拍怀里的猫,弯腰看着额头磕破,一脸狼狈的慕灵,问道“你还好吗?”   “啊,你走开。”   看到抱着小白的慕鸽,慕灵顿时尖叫起来,伸手将慕鸽向后推了一把。   慕鸽说话问出话后,在场的其他人才连忙七手八脚的上前要扶起慕灵。   “唉,鸽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呢。灵儿她是你妹妹。”四婶叹了一口气,赶紧带着慕灵往外走,出了门,慕鸽还能听到慕灵的哭声。   隔天午休的时候,慕鸽是被人从床上扯着头发,扯起来的。   还未睁眼,慕鸽便知道来人是章玉,当下放了全身的力道,顺着章玉拉扯的力道向外走。   “你个扫把星,你赶快给我离开这里。”   “扫把星。”   慕鸽看不到章玉的样子,只听到她一直在念念有词。   慕鸽听得不清楚,也不想搭理她。   她从来不试图和一个已经疯了的人说话。   章玉从手抓慕鸽的头发变成了用力拖拽慕鸽的手臂,慕鸽完全没有反抗,章玉很轻松的将慕鸽从房间里拉到了院子里,随后她还不解气,又将慕鸽房间里的东西,扔出来,慕鸽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被章玉一顿扔下来,也是满院狼藉。   四婶过来的时候,章玉开始砸东西了,慕鸽则一脸平静的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长发凌乱,像个疯子,脚下摔了一地的玻璃碎片。   “章玉,你干什么,太过分了。”   四婶开始上前与章玉拉扯,慕鸽理了理头发,从椅子上站起来,路过两人,朝房子里走去。她刚才看了一眼,被扔出来的东西,果然自己备的药好像真的没有了。   她的扁桃体因为年少时的一场大病,拖得时间太久,稍微上火,受凉,甚至说话大声就会发炎,每当扁条体发炎的时候,慕鸽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就像是被撒了辣椒面一样,嗓子火辣辣的痛,连呼吸都不行。   “你个扫把星,我们灵儿怎么了,你要这么咒她。”章玉的声音从尖利变成嘶哑的低泣。   “老四家的,你说她回来是不是克我们灵儿的,灵儿的脑袋里就被查出了肿瘤,她才这么大,她还年轻啊。”   像是一直支撑着自己的那口气突然被人抽走,章玉在四婶的扶持下,瘫坐的院子里。   “都是她们母女,当年不是说苏云就是个克夫家的命吗,老三为什么还把她娶过来。”   章玉坐在地上,凌厉的五官因为散乱下来的头发,变得模糊起来。   四婶虚抚着章玉,为难的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顿了半天,挤出一句“你啊,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说。”章玉大吼着,一双眼充满了恨意,一动不动的盯着慕鸽。“都是她们母女害的,你看看,从她们母女回来,咱们有一家好过的吗?”   章玉说的咬牙切齿,五官狰狞。   “老大因为扶贫款的事被调查,老二家的慕炤婚礼推迟,就因为她去了一趟北城,我家灵儿一见她就生了病。”章玉说着,一双手骨节泛白的扯着四婶,眼神灼灼,“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们母女,我可怜的灵儿。”   章玉说着,挣扎着上前伸手就抓慕鸽,慕鸽退了一步,她现在要先去拿点消炎的药,即使有些药早已产生了抗性,效果甚微。   四婶急忙挡在了两人之间,“鸽子,你先走,先出去看看,你五婶情绪有点不稳定。”   “四婶,我有点不舒服,先去拿点药。”慕鸽压着嗓子说完,没看张牙五爪着要伸手扯她的章玉,往门外走。   慕鸽不知道四婶是怎么劝导章玉的,等她去看沈浅歌回来,四婶正一个人收拾满院狼藉的院子。   “四婶。”   慕鸽蹲下来,与四婶一起收拾被仍乱的东西。   “鸽子啊,你也别怪你五婶,昨天灵儿摔着之后,一直喊头疼头疼,你五婶和五叔就赶紧带着她去了医院,医院检查说,灵儿脑袋里长了个东西。”   四婶说着不停的在叹气。   将东西收拾好放到盒子里,慕鸽才出口问道,“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四婶被慕鸽问的有些怔愣,她没有想到慕鸽会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道慕鸽问这句话的意思,“……医院说还要观察之后才能确定。”   “大伯被调查了?”想起来之前章玉的控诉,慕鸽问道。   “嗯,说是有人像上面举报。”四婶说完,慕鸽看了看放在一旁的药。慕鸽常备的药是中药,一般这种药要到中药的药店里去买,但是她刚才去村子里的卫生室的时候,医生给她拿的是她常备的药,还是她常吃的牌子。   “不说了,你啊,好不容易回来,那些糟心的事,就不要管了。”   “嗯”   慕鸽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说话,其实章玉说的没有错,有些事确实是因她而起。   四婶要走的时候,慕鸽将她送到门口,站在暗红的大门面前,身形越发清瘦的慕鸽,脸色越发的青白。   “鸽子”四婶走了两步,停下,转身喊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的慕鸽。   “嗯……”   闻言,慕鸽有些受惊的抬头看向她,一瞬之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怎么了,四婶。”   “如果在这里不高兴,就走吧,你母亲应该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好”慕鸽笑着点头,送走了四婶。   转身回到房间里,看着桌子上的药,身子一怔,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如果你想离开就离开吧。”   躺在病床上的慕鸽看着说话的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人妥协,那双像悍鹰一样阴鸷的眼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意外的平和。   “你在害怕吗?”   慕鸽摸了摸额头,觉得有些凉,就像当时那个人留在上边的吻一样凉。    ☆、她的城08   “暮寒,你之前不是说要看看沈云歌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吗?”电话里,林跃声音有些激动的说。   顾暮寒看了一眼一旁正与母亲说话的沈夫人,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今天是老爷子的生辰,沈景与她的母亲此时正与母亲说话,谈及浅歌,不禁令人唏嘘不已。   当初自己的母亲虽然觉得浅歌的心思太重,身体不好,不太赞成她成为自己的儿媳,但毕竟也算是她看着浅歌长大的,对于两人的婚事,她也还是点了头,只是没想到两人终究有缘无分。如今想起,也不免有些伤怀。   “景儿过完这个年就十八了吧。”   “是啊,还是一个不着边的小丫头呢。”   “什么小丫头,我都长大了,是大人了。”原本被顾暮寒离开分神的沈景回神刚好听到自己的母亲说还是个小丫头,当下就不满意了。   “对,小景长大了,都到该找婆家了。”暮寒的母亲看着鬼灵精怪的人,笑着打趣。   沈景闻言,脸上一热,不由得娇嗔道,“我才不找什么婆家呢,我还小。”说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朝着顾暮寒离开的方向走。   “未婚夫?”   听到林跃的话,顾暮寒的声音下意识的提高了一个度。不远的地方,沈景路过时,听到顾暮寒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先别激动啊。”电话里林跃声音优哉游哉的说道,似乎料定了顾暮寒的反应。因为他还有更劲爆的消息没说。   察觉自己确实有些失态,顾暮寒清了清嗓子,用平静的语气说,“说吧。”   林跃在电话的一端巴巴的说完,顾暮寒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许家知道她是沈家的女儿吗?”   “你知道浅歌之前去过海城吗?”电话里,林跃反问。   “她有个心理医生在海城。”   顾暮寒一愣,岔开了这个话题,问电话里的林跃。   “许家早就知道她是沈云歌,却一直瞒着,那个许嘉阳究竟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估计没几个人能猜得透,毕竟那是个疯子一样的存在,早些年,就有消息说,许家的天才继承人其实是一个精神病,所以一直以来在外主持事情的才是他那个私生子弟弟许嘉恒,不过好像也有人说其实许嘉阳没有病,只是不喜欢与人交际,所以把他那个弟弟接了回来,负责打理公司。”   “她是怎么和许嘉阳认识的?”   “小道不可靠消息说,许嘉阳对慕小姐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对,一见钟情。”   顾暮寒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门,他似乎明白了之前慕鸽那句,不怕麻烦的话。   “还有什么?”   “还有……”   林跃说完,清了清嗓子,做了最后总结,“其实从大学毕业之后,慕鸽就相当于人间蒸发了一样,之间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同学朋友都不知道,其他的一切都是传闻,没有翔实的证据证明许嘉阳的未婚妻真的就是慕鸽,也没有证据证明当时许嘉阳送进医院的人是慕鸽。也就是说,慕鸽的社会生活经历空白了三年。”   “就是说我听你说了半小时废话。”顾暮寒一张脸已经沉了下来,如果林跃看到此时顾暮寒的表情,一定会笑不出来,不过两人隔着千里,林跃当然不怕他生气,理直气壮的说,“那是我的推理,如有意外,纯属巧合,哈哈。”   “你从海城什么时候回来?”顾暮寒开始怀疑林跃是怎么当上律师的了。   “不知道呢,估计还要等几天,怎么了?”   “你之前找的那个律师从洛城回来了。”   “回来了?这么快,慕小姐母亲的事办妥了。”   “没有,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难道是……”林跃瞬间脑补了一场许嘉阳在慕鸽背后默默为她付出的模样,抖了抖肩膀,甩掉了一身恶寒。   “……等你回来再说吧。”   顾暮寒有些烦躁的挂了电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慕鸽竟然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看来慕鸽身世的事,他要考虑考虑是否告诉沈家了。   “暮寒。”   他一回大厅,就听到沈夫人喊他。   “沈姨,怎么了?”   看到沈夫人朝他走来,顾暮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沈夫人年轻的时候丢失了一个孩子,中年又失去了一个女儿,最近听沈景说,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医生也嘱咐她不能再受刺激,慕鸽的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你看见小景了吗?”   “没有,她怎么了?”   “刚才我看见她朝着这个方向走,她素来和你亲近,想着是来找你了。这个丫头,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沈夫人说着无奈的摇头。   她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了,一离开身边,就担心的不行,要时刻看着才行。   “那我去看看,把她给你带回来。”   沈景一个走在街上,脑子里不断的想起顾暮寒打电话的时候说的话,沈云歌这个名字从姐姐去世之后,就变成了家里的禁忌,谁也不能提。   说起来,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二姐心里一点也不亲近,如果不是因为她小时候走失,大姐也不会郁郁寡欢这么多年,最后无疾而终。   这么多年下来,家里人对找回她都心照不宣的不报希望了,只有浅歌一直对于当初没看好妹妹,耿耿于怀。   “这么多年,一点消息没有,现在还回来干什么。”沈景说着话,将面前的易拉罐瓶子踩扁,一脚踢进了垃圾桶。   洛城,经过了章玉的大吵大闹,慕鸽身心俱疲的坐在院子里,她原本想去问四婶慕灵的检查结果,没想到在四婶家门口碰到了章玉,章玉一看到她,顿时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   听到敲门声,慕鸽有气无力的说了声“进来。”   门被打开,又关上,慕鸽都没有听到说话声,转身一看是四婶和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   “鸽子,这是你大伯的女婿,你慕洁堂姐的丈夫,张昭。”   “慕小姐,你好。”张昭走到慕鸽的面前,礼貌的伸出了手。   “张先生,你好”慕鸽站起来,不知所以的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四婶,四婶对着她微微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一份合约书,关于你母亲合葬的事,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按照挑选的日子,你母亲三天后就可以给你父亲合葬了。”尽管张昭表现的温和有礼,也掩不住他公事公办的说话态度。   看样子,这慕家是要和自己撇干净。   合约上约定,慕鸽的母亲合葬之后,慕家与她就不再有任何干系,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归她所有。   从慕鸽院子里出去,黄红英转身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慕鸽,问走在旁边的张昭,“这就是你父亲的意思?”她确实事先知道了合约的内容,不过她一直担心慕鸽不同意。   “四婶,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你和四叔不是也很赞成?”张昭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慕鸽的身影。   “你们事先知道她会同意?”黄红英突然就有点于心不忍,慕鸽回来这么久的时间,一直都是她在照看。   “她会同意的。”张昭想起来给自己合约书的男人,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三天的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在四叔四婶的操办下,母亲和父亲进行了合葬,仪式办的很低调,除了请的工作人员,也就四叔四婶和她了。   “鸽子啊,早点回去吧。”一切操办妥当之后,四婶走到慕鸽身边,劝她早些回去。   “四婶,让我和他们再多呆一会吧。”   傍晚开始的时候,慕鸽拍了拍有些麻木的腿,从石板上起身,三步后回头,这次走了之后,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吧。   “抢劫”   顺着山道走,快走到城乡道的时候,慕鸽听到一个清丽的女声大声呼救,转了个弯,慕鸽看到两个骑摩托车的男生正围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女生,其中一个人正伸手拽着她的包。   因为这条路是城乡公路,慕鸽刚回来那会,四婶确实和他说过,说附近有些打劫的小混混,一般都会打劫看起来面生的人,让慕鸽如果出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姐姐,有人抢劫,报警啊。”   正与男生周旋的沈景,一转身就看到站在50米开外的慕鸽,沈景本能的高喊着,也不忘了拉近乎,喊姐姐,希望抢劫的人知难而退。虽然她没看清脸,但是她看么拼命的喊,应该能听见吧。   她可是在网上学过面对类似的状况,女生要如何自保,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拉近围观群众与自己的关系,这样别人就会不好意思袖手旁观。   男生听见报警两个字,转身看到远处站着的人,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拽走沈景手里的包,脚下油门加速向前跑了,幸亏沈景松手松的及时,只是被踉跄的拉倒在地,身上有些擦伤,没有伤及筋骨。   慕鸽走近的时候,才发现狼狈的坐在地上,被人抢了包的人竟然是沈景。   “你怎么会在这?”   因为嗓子还没有完全好,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低沉。   “是你。”沈景抬头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人,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个人就是她的另一个姐姐吗,果然即使知道了,再见到她还是喜欢不起来啊。   “我来找你。”我的姐姐。   沈景自顾自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她的城09   慕鸽领着身无分文的沈景往家里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看向院墙一旁的转角处,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村里的路灯依次亮起,在夜色中晦暗不明,风中夹杂远处的狗叫声,在空气中沙沙作响。   慕鸽的停步,让原本就对这里没什么安全感的沈景紧张起来。   “你们这里是不是闹鬼啊。”沈景不顾身上的酸痛,上前紧紧的拉着慕鸽的一只手臂,亦步亦趋,声音下意识变得小心起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慕鸽是她走失多年的二姐就找了过来。   “真的是鬼就不用怕了。”慕鸽看了一眼受到惊吓的沈景,语气不变。人心莫测,从来就不缺少惊吓的恶作剧。   “什么叫有鬼就不用怕了,你不怕鬼啊。”   沈景不停的打量着四周,嘴上反驳。   “不怕。”   慕鸽没有回头的说着,推开了在夜色中变成暗色的红色大门,铁门摩擦地面的声音吱吱呀呀的响起,沈景默默的调整呼吸,她可不愿在慕鸽面前丢面子。   伴随着从上往下掉下来的重物落地的声音,慕鸽感觉有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喷溅在脸上。   “啊”   沈景失控的尖叫,拉扯着慕鸽的手臂后退一步,蹲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慕鸽身体有些僵硬的低头,朝着东西掉落的方向看。   半晌过后,才蹲下来,轻声说,“别害怕,是我养的猫。”身体彷如失了力道,慕鸽的声音有些瘫软,一双手,捂住了沈景的眼睛。   面前,清朗的月色之下,一只黑猫身体扭曲的滚落在灰白色的水泥地上,周围慢慢的渗出暗色的水渍,画出不规则的几何图形。   沈景的尖叫声引来了村子里阵阵的狗吠声,参杂着若隐若现的人声,开门声,叫喊声,询问声。   黄红英和丈夫出来的最早,她今天从墓园回来,就一直注意着旁边慕鸽家的状况。   黄红英看着院子里没有一丝亮光,顿时神情有些慌张,伸手推了推走在前面的丈夫,慕鸽的四叔一把推开半掩着的门。   “出什么事了?”四叔推开门,看到门前蹲在地上的两个人影,拿着手里的手电筒找了一下四周。   看到躺在院子里的猫后,手里的灯光闪了闪,最终落在了慕鸽的身旁。   “这是怎么了?”   被自己丈夫挡着的黄红英,看着丈夫不说话,当下走上前,想看个究竟。   “哎呦,这是怎么了?”   黄红英看了,急忙拍着自己的心脏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拉着自己的丈夫,一边有些惊慌的问。   此时院子里的灯光依然还未亮起,院子里的合欢树枝在风中沙沙作响,投影在地上,像是一个阴森古怪的妖怪,在幽深的夜色里,张开它的触手,等待着猎物。   想起之前章玉对老三家的评价,黄红英手心攥出了一把冷汗,扯了扯自己的丈夫。   慕四叔看了一眼,拉扯自己的老婆,神情有些不解,黄红艳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毕竟这趟回来,慕鸽真的挺让人可怜,没了父母,又孤身一人,如今这里她也待不了多久了。   夜如白昼的洛城,某一处的高楼里,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沉静,身姿挺拔。   “许先生”   推门进来的人,头发被梳成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棱角分明的五官,越发的立体,眼睛藏在金丝镜框之下,看不出情绪。如果杜念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因为这个男人早上,还在北城陪她吃早餐。   杨凡上前将从张昭那里拿过来的文件取出来,拿出慕鸽签字的那一页,放在桌子上。   许嘉阳只是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明天是十二月初八,礼物和往年一样,让邮局送到她手里。”   “我知道了。”杨凡扶了扶眼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瓷器白瓶,放在许嘉阳面前的桌子上,“老师给你带过来的药。”   许嘉阳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白瓶,抬头看了一眼表情一丝不苟的杨凡,点了点头让他出去。   走到门口,杨凡停下脚步,问身后的人,“许先生,当初为什么同意让慕小姐离开……”   就在杨凡以为许嘉阳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听到许嘉阳说“有些事情,瞒不了。”   临近午夜的北城,街道上还是五彩霓虹通明,车辆来来往往,顾暮寒此时正一脸沉默的开着车在城际高速上,面前除了车灯照出的一段前路,周围都是一片黑暗。   沈景联系不上,沈母急火攻心之下,住进了医院。沈景的手机定位在洛城,联系当地的警方去调查之后,发现手机在一伙车站附近的抢劫惯犯手里。   经过查询,沈景确实是自己买的去洛城的车票,顾暮寒想不透,沈景突然跑去洛城的原因。   据他所知,沈家在洛城里并没有什么亲戚,沈景唯一一个洛城的同学也说,并没有听到她要去洛城的消息。   沈景到底为了什么去洛城,难道是慕鸽,顾暮寒想到这里,神情变得沉思起来。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悠扬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顾暮寒拿出手机,上面跳动着“未知来电”几个大字。   “喂,我是顾暮寒。”   “我是慕鸽。”   顾暮寒看了看车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一点,顿时觉得或许有什么不可控的事要发生了。   “有什么事?”   顾暮寒注视着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耳机里传来几声明显不是慕鸽声音的哼几声。   “沈景在我这里,她生病了,你明天过来接她。”   慕鸽有些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尽管车里开着空调,顾暮寒还是觉得有一股冷气,沿着耳后的神经,蔓延至全身。   慕鸽挂了电话,看着床上脸色潮红的人,安静的坐着。   沈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晚些时候开始发热,然后就开始说胡话,慕鸽没办法,只能看着她。   只是神智有些不清的沈景,说出来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沈景说自己是她走失多年的姐姐,是沈云歌。   还说自己还是沈浅歌。   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余,慕鸽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串起来之后,恍然发现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而且顾暮寒应该早就知道。   慕鸽将濡湿的毛巾换搭在沈景的额头上,看着嘴唇有些干燥的人,慕鸽起身倒水,用勺子一点点的给沈景喂水。   “原来,这就是有个妹妹的心情。”   “沈浅歌一定很疼你,你那么护着她。”   慕鸽看着沈景清丽的五官,想起之前看到的沈浅歌,发现两人确实有些相似,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的慕鸽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变得不像自己,既有点像沈浅歌,又有点像沈景。   摸着自己的五官,慕鸽失手打落了一旁的镜子,玻璃碰撞的声音让床上陷入混乱的沈景,本能的一个哆嗦,之后拉紧被子,将自己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一张小脸,五官轻皱在一起。   早晨的阳光透过铁花窗户照进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的沈景才悠悠转醒,恍惚间,沈景有些迷茫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显然不是自己的家,身子一动,便又瘫软了下去,全身上下好像打了一场打仗,浑身乏力,使不上劲。   “喂,有人吗?”   沈景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喊着,喊了半天,也没见人应声,顿时有些心烦气躁起来。   “人呢,去哪里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昨天那情况,如果没有慕鸽,她一个人不知道会怎么样。   “突然多出来个姐姐,果然还是很别扭啊。”想要张口喊慕鸽,沈景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她还没有想好要怎样面对慕鸽啊。   “这样半路杀出来的亲人,要怎么相处啊。”   原本就有些头蒙的沈景,脑门更不舒服了,两只手有些烦躁的拉扯着头发。   “哎,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黄红英刚进门,就看到沈景扯着头发来回摇晃,表情纠结的样子,一想到她昨天半夜还在发烧,顿时关切的上前询问,“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我这就给你拿药去。”   沈景反应过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的时候,黄红英已经转身要走了。   “唉,等等,慕鸽呢?她人去哪了,昨天不是她把我带回家了吗?”   沈景问着话,眼神不住的打量四周,慕鸽不会是趁着她不舒服,把她卖给什么乡村农妇做儿媳了吧。   沈景的脸色短时从白变青,又变黑。   黄红英看着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的小丫头,倒也没有在意,反倒是有些高兴,这病人精气神恢复了,病也就要好了。慕鸽临走之前可是让她好好看着这小姑娘,等人来接她。   “你说鸽子啊,她走了。”   黄红英听到沈景问她慕鸽,转身回答道。   “走了?她去哪了?还回来吗?”   沈景一激动,从床上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个狗啃泥,幸亏黄红英见状,急忙上前扶了一把。   “她没说,只说让我先看着你,等着人来接你。”   黄红英想起慕鸽走的时候,叮嘱她,如果沈景问起她来,就说她走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她的城09   三年前的夏天,北城。   “周末院里聚餐咱们宿舍去吗?”   杜念手指飞快的打着键盘,嘴里高喊着问宿舍里的人。   “聚什么餐啊,一群一年到头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在一起吃饭,有意思吗。”米白为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的面试,正在精心妆扮,听到杜念的话,没好气的说。   “那储颜你呢?”   “我啊,我不去了,那天是我们南城老乡同学的聚餐。”正在洗衣服的储颜从阳台上探出来头说。   “鸽子你也肯定不去对吧,那天正好是你家封帅哥的生日,你们肯定是要去吃烛光晚餐的是不是?”   杜念说着,不怀好意的笑着对着正在用电脑画图的慕鸽。   “你无聊不无聊啊。”   神色一窘,慕鸽拿起桌上的零食,就往杜念嘴里送,恐怕除了吃,没什么能堵住杜念的嘴了。   “那我就告诉班委,咱们宿舍都不去了。”杜念一边往嘴里填零食,一边嘟囔的说。   “哎呀,再见了我的大学生活。”杜念说着,拿起一本大学英语书,狠狠的亲了一口。   “到月底,才发毕业证,你高兴太早了。”   米白甩了甩自己飘逸的长发,路过杜念的身后时,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说。   “好好享受,还剩下的两个星期,以后啊,就没机会了。”米白说着,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扬长而去,杜念揉了揉揉鼻子,翻了翻白眼,米白身上的香水她向来不敢恭维。   周末,慕鸽起了个大早,在米白的强烈鄙视下,把自己的衣服试了一遍,挑了一件公主范爆棚的裙子,才终于勉强点头,让她出去。   “徵言,我到了,你在哪?”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一会过去找你。”   慕鸽还没来及问封徵言为什么跑到她们宿舍楼下,电话就挂断了。   慕鸽想了一会,小声嘀咕,“之前说的不是在图书馆门口碰面吗?”有些无聊的低头踢着脚尖,慕鸽在想如何给封徵言说,母亲想见他一面的事情。   她和封徵言在一起快两年了,临近毕业,苏云无意间随口问了一句,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她就说了,然后苏云就说要见封徵言一面。   突然手机想了,慕鸽一看是米白,刚想接就听到有人喊她。   “慕鸽”   一如既往的,封徵言喜欢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   “徵言,你到了,我接个电话。”   慕鸽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就在她伸手接通的一瞬间,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是米白,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东西。”慕鸽有些无奈。   夏日的阳光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人行道的两边地表开始蒸腾发热冒着热气,慕鸽对着有微风吹来的方向,倾了倾身体,天气闷热的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慕鸽,我或许知道米白要对你说什么。”封徵言说着,从慕鸽的手里拿过即将拨通的手机。   “嗯?她怎么了?”慕鸽有些疑惑的看着今天格外严肃的封徵言。   “一直以来,想给你说这件事,但是一直没有说出口。”看着此时站在阳光下,为她遮挡炎热的封徵言,慕鸽莫名的有些不安。   “什么事?是你实习医院出了什么事吗?都怪我,这半年一直都在忙毕业的事情,你说不让我去医院看你,我就真的傻着不去了,你在医院里这么辛苦。”慕鸽有些慌张,又有些自责。   “实习已经结束了,我……”要去另一座城市了。   封徵言的话还没有说完,慕鸽就打断了他。   怎么说,一种直觉,慕鸽不想听接下来封徵言说的话了。   都说毕业季就是分手季,慕鸽有些害怕。   “徵言,我在你最喜欢的那家店,定了你喜欢的蛋糕,这是时间差不多已经做好了,我们去拿。”   慕鸽说着,伸手去拉封徵言。   只是蓦地手里一空,封徵言看着她,退了一步,表情有些复杂。   “我们分手吧。”   “今天是我的愚人节吗?”   慕鸽在网上看到过一个段子,一个男生为了给女生求婚惊喜,骗了她,最后女生很感动,称那天是她的愚人节。   “不是,我没有骗你,你是一个很温暖的人,和你在一起让人很舒服,但是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在,所以想去另外一个没有她的城市,没法和你继续下去,对不起。”   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门口半虚掩着,慕鸽听到了杜念说封徵言的名字。   “封徵言个混蛋,我还以为他真的被鸽子感动了,鸽子那么好,他竟然跑过来说什么,每次和鸽子在一起就会想起米白,忘不了她。”伴随着杜念气愤不平的声音的是她敲打桌子的声音。   “你安静会,现在忿忿不平了,当初你知道他喜欢的是米白,最后和鸽子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早说。”储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怪与懊恼。   “那我不是看鸽子真的很喜欢他吗,而起米白已经很明白的拒绝她了,米白害怕鸽子伤心,所以……”   “好了,你就别提她了,刚才被封徵言气成那样,估计正拿着刀准备砍了封徵言呢,你快点给她打电话,看看她去哪了。”储颜无奈的说。   “我一直打着呢,没人接。”   “米白的也是啊,怎么一个个都不接电话,你在宿舍等着,我出去看看。”储颜说着披起一件防晒外套,推开门往外走。   走廊的拐角,慕鸽看着不断亮起又暗下来的屏幕,给储颜发了一条短信。   “别担心我,我先回家了。”   “每个人都是一座城池,而我是你进不去的城。”慕鸽想起前不久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她从来都没有走到封徵言眼睛里过,他看到的都是别人。   六月的天就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一言不合就开始乌云密闭,雷声轰鸣,慕鸽手里拎着的蛋糕被路上匆忙行走的人来回碰撞,摇摇欲坠,彩色的丝带打成的蝴蝶结早已变了形,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哇……”   一个被母亲拉着奔走的小孩子摔倒在了地上,不肯起来,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形道路的两旁,高大的树木被突然而起的狂风吹的东西摇摆,翠绿的树叶一时间落了一地,有些打在人的肩上,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宝宝不哭,来,妈妈抱抱。”女人原本有些急切的表情换成了满满的心疼,一边劝哄着,一边抱起孩子离去。   天色暗了又明,豆大的雨滴开始一点一点的从上往下砸了下来。   “喂”   慕鸽翻出了手机,给妈妈苏云打电话。   “喂,请问你是?”一个陌生的男声透过电话的话筒传里进来。   “请问你是谁?手机的主人呢?”   浑身湿漉漉的慕鸽坐在公交站牌下的长椅上,听着电话里的人说着,身旁的蛋糕被一旁起来上车的人撞翻在地,都没有察觉。   “慕小姐,你的母亲半个小时前,因为晕倒在路边,被送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慕鸽的脑子里不断的重复着电话里男人说的话,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姑娘,你的蛋糕掉了。”   一旁等车的一个老大爷,伸手拍了拍僵掉的慕鸽。   只见被拍的人浑身一激灵,不管不顾的冲进雨里,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太浪费了。”   老大爷说着,拾起地上被摔的有些变形的蛋糕,上了一班公交车。   医院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大厅里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冒雨冲进来的慕鸽。   “我找今天被送进来的病人,她叫苏云,因为晕倒在路边,被人送过来的。”   “请问你和病人是什么关系?”   “母女,这是我的身份证。”慕戈手忙脚乱的从挎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在咨询柜台上。   “请您稍等,我给您看看。”   “……”   “您要找的病人在五楼的503病房。”   “谢谢。”   顾不得拿身份证,慕鸽便急匆匆的朝着电梯跑去。   “慕小姐,你的身份证。”医务人员喊着,慕鸽一门心思的走进了电梯。   医务人员看着手里的身份证,有些无奈,她之前倒也遇到过这样的事,看来是真的很担心病人啊。   “杨先生,等等。”   原本打算等慕鸽下来的时候,再归还身份证的医务人员看到了正准备上楼的杨凡。   “怎么了。”   杨凡拿着苏云的检查报告,正准备上楼,就听到有人喊他。   “杨先生,你是要去看你和魏教授送过来的病人吗?”   杨凡是魏教授的助手,这次跟着魏教授从海城来到北城进行为期一周的医学交流,因为长得英俊潇洒,短短几天的时候,医院里的女医生和护士都对这位魏教授的助手颇有好感。   “是,有什么事吗?”磁性的低音炮,让问话的医务人员一瞬间忘了自己喊他的目的。   “杨先生拿的是什么?”   “那位病人的检查报告,她的家属还没来到。”   杨凡解释完,看着医务人员的小姑娘微笑,准备转身离开。   “哎呀,杨先生,她的家属已经到了。”   看着杨凡准备离开,小姑娘准备挥手再见时,看到手里的身份证,才急忙大声说。   杨凡转身回头的时候,看到医务人远,隔着咨询台,将手里的身份证直直的望着他递过来。   “这是?”   杨凡看了看身份证,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哪位病人的女儿,她刚才把身份证忘在这里了,你要是去病房,就帮她带过去吧,我怕一会换班的时候,再忘了这件事。”小姑娘被杨凡看着,说完这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我会的。”   杨凡拿着身份证,看着上面的人,一张清丽娟秀的面容,一个让他略觉得可爱的名字。   慕鸽。    ☆、她的城10   清晨,刚接完顾暮寒找到沈景的电话,沈夫人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沈夫人将手机放在一旁,看向门口。   “沈夫人,你好。”   慕鸽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半躺在病床上的沈夫人,低了低头,问好。   沈夫人疑惑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病房的陌生女子,又看了看病房的门还半开着,这才稍稍的放了心。   “你是?”   “我是浅歌姐在洛城的一个旧友,后来去了海城,竟不知道她已经故去了。”慕鸽声调有些低柔的说着,言语之间,是无尽的惋惜。   “是吗,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沈夫人看着低眉顺眼的给她倒水的慕鸽,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已经离世的大女儿,声音格外的温柔。   “我叫慕鸽,钦慕的慕,鸽子的鸽。”   慕鸽说着,将手里的水递给沈夫人。   “慕鸽,很美的名字。”   “夫人给女儿起的名字也很美。”   慕鸽记得她看到的消息上说,这位沈夫人名叫纪若,未出嫁之前,是一位人人争相追求的名门淑女。   “说起来,以前浅歌经常四处奔走,她的一些朋友我都不太知道。”   “我和浅歌姐是在洛城认识的,她说她要找她妹妹,还说我很像她妹妹长大了的样子。”   纪若听到慕鸽的话,蓦地抬头,仔细的端量着面前的人,良久,才缓缓的说道,“浅歌说的没错,云歌她和你的年纪差不多,她模样长大了,应该就是你这个样子吧,特别是你的一双眼睛。”   纪若说着,一双手情不自禁的覆上了慕鸽的脸颊。   “那真是我的荣幸。”   慕鸽一说话,纪若原本覆在她脸上的手有些依依不舍的拿下   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小景也长大了,唯有云歌在她心里还是当年那个四岁孩童的模样,想着,眼框就开始湿润,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她的孩子一个个离开她的身边。   “是我太失礼了。”纪若勉强扯出一丝微笑,伸手接过慕鸽递过来的纸巾,“不知道慕小姐此次前来,是否还有什么事情?”   “我当年离开洛城的时候,托浅歌姐保管了一样东西,不知道是否还在。”慕鸽欲言又止了片刻,出口说道。   “这我倒不太清楚,浅歌向来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她走之后,她的东西有一些在暮寒那里,还有一些在家里。”纪若说道这里看到原本情绪有些低沉的慕鸽眼睛亮了起来,对上她的眼睛之后,又沉了下去,带着一丝愧意。   “是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吗?”纪若没听浅歌提及过,有些担心东西是不是还在,看着面前这孩子,她竟不忍心让她失望。   “是一些设计的原稿,当时因为有些急事,离开的比较匆忙,东西放在浅歌姐那里,没来得及去拿,只是没想到我当时离开之后,因为其他的事物缠身,一直没能再联系浅歌姐,这次正好过来北城,想说来她这里看看,没想到会这样。”   慕鸽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在纪若轻轻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别担心,等一会李叔过来的时候,我让他带你去浅歌那里看看,她的东西都在呢。”   “不用了,时间太久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回来。”慕鸽摇头拒绝纪若的建议。   纪若有些不赞同的拍了拍她的手,“如果是你需要的东西,就去找找吧,总好比放在那里被人遗忘好。”   “夫人这么多年也一直再找走失的女儿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慕鸽突然开口问。   纪若手里的水杯不受控制的往下滑落,险些摔在地上,慕鸽看到伸手接过了纪若准备端起来的杯子,递给她。   “比着找她回来,更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   慕鸽还沉浸在纪若的话里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身正体直,看起来一脸威严。   “夫人,你的早餐。”   李叔直接忽略了慕鸽,有条不紊的将床上的活动桌支好,将饭菜一一放好。   “李叔,一会你带这位慕小姐去浅歌那里。”   “夫人,先生那边已经知道了你住院的事情,让你出院后去见他。”   “我知道了。”   纪若听完李叔的话,也失去了吃饭的兴致,直接让李叔将饭菜带走,顺便送慕鸽去沈浅歌生前的住处。   “慕小姐,请你自便。”   站在沈浅歌的公寓里,李叔将慕鸽领到沈浅歌书房面前,打开门,对慕鸽说。   “李叔,你不进来吗?”   慕鸽走进去,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不解的问。   “慕小姐,自便就好。”李叔说完转身下楼,去了客厅。   慕鸽愣了愣,转身拉开了屋子里给人厚重感的黑色窗帘。   书房的设计是现在很流行的极简主义,双层可移动的书架靠墙而立,上面摆满了各行各类的书,从哲学到医学,从文学到小说,从画册到漫画应有尽有。   书桌上一个复古小巧的台钟,还在尽职尽责的计量着时间,在安静的房间里滴答滴答的转动。   慕鸽最先从书架的底端,拿起了一本颇有些老旧的相册,封面的老鼠和猫的图画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微微泛着旧黄。   “云歌,姐姐好喜欢这一本相册,咱们换换好不好。”   “不换,云歌也喜欢。”   “云歌,我生气了的话,就不理你了。”   “哇……”   慕鸽都忘了,最后沈浅歌是怎么得到这本相册的。   相册里面无一例外的全是慕鸽小时候的照片,每张照片的后面都写着一篇日记。   1994年,7月6日,阴天。   今天家里来了一位很漂亮的姐姐,但是妈妈一点都不高兴。妹妹哭了,妈妈说,要把妹妹送给狼外婆。   1994年,8月7日,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漂亮姐姐又到家里来了。漂亮姐姐送了漂亮的礼物。   妈妈生病了。   1994年,10月3日,晴。   漂亮的姐姐喜欢妹妹,和她一起出去玩了,我也很想去。   1994年,10月4日,晴。   妈妈和爸爸吵架了,妹妹又哭了,我决定把她送给狼外婆。   洛城。   顾暮寒还没有从慕鸽离开,可能不再回来的消息中回神,沈景就拉着他气势汹汹的朝着门外走去。   “这是要去哪?”   “她一定是被这里的人赶走的?我们去找这里管事的。”沈景说的时候,一脸的气愤。   “嗯?被人赶走?”   顾暮寒的精神被沈景唤了回来。   “顾大哥,你不知道,这里的人太坏了,我还没进村就被小混混抢了,昨天晚上我跟她一起回来的时候,还看到有在附近人鬼鬼祟祟的,结果一进门……”沈景说着还不够,手脚并用的给顾暮寒演示了一下当时黑猫突然从上而下掉下来的情形。   “黑猫……是小白?”   “小白,嗯,她当时好像说是叫小白来着。”   顾暮寒一听,松开了沈景拉着自己的手,转身往回走。   “顾大哥,你去哪啊。”   黄红英将房间里的东西整理好,看了一眼又变得空荡的房子,有些无奈的叹气,这里章玉说要推到重盖,改改风水。   黄红英想到章玉的样子,虽然可恨,只是念及慕灵还正在医院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是可恨多一点,还是可怜多一点。   “慕四婶。”   “顾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黄红英看着刚被小丫头拉走,又返回的顾暮寒问道。   “小白死了?”   顾暮寒还是记得那只猫的,当初就是因为那只猫,他才误打误撞的走到慕鸽面前,进而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也不知道哪个熊孩子在恶作剧。”被问的人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断的揉搓着自己身上的围裙。   黄红英显然没想到,顾暮寒为什么会对一只猫这么上心,想到自己昨天看到的场景,当下决定敷衍了事,事到如今,可别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什么恶作剧,明明就是有人想赶她走。”沈景跟过来,一听黄红英的说辞,立马反驳道。   “这位姑娘说什么呢,怎么会有人赶鸽子走。”   黄红英的脸色变了几变,勉强维持着笑意说。   “你是慕鸽的四婶,也知道现在这个家就剩她一个人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应该不会自己想离开这里的。”   “哎呀,这个确实是鸽子,自己答应离开的。她走的时候摆脱我照看这个小姑娘,现在你来了,就赶紧带着她走吧。”   黄红英说着,关上门,往外走。   “我下不走呢,我又不是她,那么好脾气,昨天的那只猫可是把我害惨了,我一定要找到傻猫的凶手。”沈景下巴一扬,气势十足的对着黄红英说。   “我说你这小姑娘,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黄红英急了,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着道。   沈景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黄红英,一口咬定的说,“我知道了,你肯定也是和赶走她的人是一伙的。”   说完,又自己肯定自己似的点了点头。   “小景,四婶是长辈。”看着黄红英有些不知所措,顾暮寒出口教育有些得意忘形的沈景。   “她是她的长辈,又不是我的。”   沈景有些委屈,她这么做,还不是想帮慕鸽出口气,昨天那是幸亏自己和她一起回来的,要是她自己一个人,那要多害怕啊。   “好了,猫的事我会查清楚的,现在先去看你的病。”顾暮寒有些无奈,沈景虽然说她原本想先观察观察再和慕鸽摊牌的,没想到没来得及说,慕鸽就走了。但是以他的感觉,慕鸽怕是也想到了吧。   “我一定要找出那个人。”出了门,沈景还在嘀咕着。   从医院里出来,天色开始变得阴暗,顾暮寒就带着沈景去了洛城的酒店。   “我已经给你母亲打了电话,她说既然来到这了,就让你去看看浅歌,明天再回去。”   “顾大哥。”   “恩。”   “顾大哥。”   “恩。”   “顾……”   “想说什么?”顾暮寒被沈景喊的有些无奈,从眼睛从电脑前移开,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她真的是我姐姐吗?”   “你的感觉呢?”顾暮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这事哪有凭感觉的,要摆事实,讲科学。”沈景苦着一张脸,整个人似乎都陷阱了一种无法自拔的纠结中。   “我做过她和浅歌的DNA检测。”   沈景听完顾暮寒的话,顿时感觉心里有什么放松了,原本无神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不过依然苦着一张脸,低吼“那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顾暮寒问她。   “我还没准备好接受她啊。”    ☆、我们的围城01   带着沈景看过浅歌,回去的路上,沈景依然对之前杀猫吓人的事情耿耿于怀。顾暮寒想了想,便与她一起又回到了村子里。   令两人惊讶的是,房子的院墙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还有几个人拿着工具,站在院子里粗大的合欢树旁,似乎再商量着怎么把它砍断。   “你们在干什么?”   顾暮寒面色一沉,上前质问。   “你眼睛有毛病,没看到啊。”一个工人朝着顾暮寒晃了晃手里的铁锹。   “你怎么说话呢,一群刁民。”沈景气的上前就要和他们理论。   刷刷的几个人拿着手里的工具,敲打着地面,整齐的看向外来的两个人,表情上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顾暮寒神色不懂与眼前的一群人对峙,沈景小心的站在他身边。   “哎,这是又怎么了。”   在院子里听到动静的黄红英急忙走了出来。   “顾先生。”黄红英看到顾暮寒有些惊讶。   “慕四婶,这是怎么回事?”   顾暮寒看着走过来的黄红英问。沈景紧紧的跟在他身旁,这里太可怕了,她要回家。   “那什么,这房子也没人住了,大家就商量着把它拆了。”黄红英一边让两人先与她一起离开,一边解释说。   “慕鸽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暮寒心里的疑虑越来越大,所有的事情都太不符合常理。   一周前,原本被调查的慕老大的女婿张昭突然回到了这里,他说鸽子和她母亲的事他来处理,然后就拿出了一份文件书,大意就是说慕鸽的母亲可以和她父亲合葬,但是她必须以子女的身份,签署协议,自动放弃这里的一切。   “那不就是她以后都不能回来这里了。”   沈景听完,立马咋呼着说。   “不是不能回来,只是这里不再有她的家了。”黄红英脸色有些难看的解释说。虽然当初章玉希望慕鸽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回来。   “她知道你们要重建那里?”   顾暮寒此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如果她不是一个人,无依无靠,这里的人也不会这么对她吧。如果自己不是刻意隐瞒了她的身世,事情也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无形之中,自己也变成了摧毁她的凶手之一。   “这……她既然都不回来了,那房子留不留着都一样。”   沈景气的涨红了脸,憋了半天,说道“你们简直太无耻了。”   “那个律师在哪?”顾暮寒沉思之后,问黄红英。   “你说张昭啊,他现在就住在那里。”黄红英说着手指了指前面一栋看起来像别墅风格的房子。   因为其他的都是两层的灰白色楼房,那一栋色彩艳丽的小别墅在整片的住在区里,看起来特别的显眼。   “顾先生,你好。”   听到敲门声,从房子里出来的张昭,一身的西装革履,看起来颇为正式。   “我们是不是见过?”   顾暮寒有些疑惑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是的,之前你姐姐的离婚的时候,对方委托的律师是我的老师。”张昭似乎毫不意外顾暮寒会这样问他,笑着回答。   顾暮寒听罢,皱了皱眉。   “我来是想问你,关于慕鸽房子的问题,我不管当初你们达成了什么条件,现在我要将那里买下来。”   顾暮寒说完,等着张昭的答复。沈景看了看此时格外严肃的顾暮寒,收起来东看西看的小心思,安静的站在他身边。   “顾先生,恐怕这个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合约是许先生定的,房子的所有权在慕鸽签字时就已经属于他了。”   “……也是那位许先生让你们把房子拆了重建。”   顾暮寒语气森然,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个许先生意欲何为了。   “拆了?重建,这个许先生倒没有这么说。”   张昭的神情看起来对拆房子这件事倒是不知道请。   而早先离开的黄红英此时正与另外一个人往这边走,黄红英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右眼的眼皮一直再跳,回去的时候解散了工人,路过章玉家的时候,看到她在家,就喊上了她一起去见张昭。   “老五家的,我说你怎么也不商量一声,就让人去拆鸽子家的墙啊。”黄红英言语之间有些埋怨。   这接二连三的人来这里,都与慕鸽之间有着说不清的牵扯,而且一个个看起来都有钱有势的样子,这老五家倒好,非得这个时候惹岔子。   “四嫂,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当时说她走了之后,就把房子拆了的时候,你可是在场的。”   “我当时可没说同意。”   “那你也没说不同意啊。”章玉两眼一瞪,气势颇为强悍。   “我说你拆房子,小昭知道吗?”黄红英想起张昭走出来迎顾暮寒的场景,一时也不知道张昭会不会怪她们。   “他还没走吗,不是说房子的管理权留给我们了吗?这老大家要什么有什么的,还在乎这一块地。”   “哎呦,怎么说你呢,这有钱人怎么想的谁知道,一会见了张昭,你好好给他说说,你这张嘴不是挺能说的吗。”   章玉翻了个白眼,说到时不还是怕事吗。   两个人说着走到张昭的住处的时候,正好看到张昭与顾暮寒沈景三人出来。   “顾先生,你要走了?”   黄红英笑着出口打招呼,章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小姐放心,我会找到杀猫的人。”张昭语态恭敬,言辞恳切。   “希望你这个小律师能起点作用,找到那个人一定要好好的‘教育’一下。”沈景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张昭的眉毛不自觉的挑了挑。   “慕四婶,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慕鸽和小景的照顾。”顾暮寒说完,带着沈景准备离开。   “顾先生,如果你见到鸽子,还请多多照顾她。”   “我会的。”   顾暮寒坐在车上,看着站在车窗前的黄红英,点头。   车里,沈景从后视镜里看着突然变得张牙舞爪的章玉,虽然不知道张昭说了什么,但是很明显三人之间在相互指责。   “都是猫哭耗子假慈悲,那个慕四婶也是,假好心。”   沈景在这里走了一遭,简直不能理解慕鸽以前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   “小景,好人是分能力的,以她的能力,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多了。”顾暮寒听了沈景的话,沉默了一会,开口说。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了。”沈景有些不服。   “不做坏事的人就算是好人了。”   “那做好事的呢?”   “那就是贤人了。”   “顾大哥,你是好人还是贤人?”   “我是坏人。”   “切,我才不信呢。”   北城。   医院里,李叔接沈夫人纪若出院。   “小景他们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纪若想起沈景电话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李叔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腕表,点头表示,“现在这个时间,他们的车应该已经到北城了。”   “那我们走吧。”   车里一直沉默的纪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李叔,昨天那个孩子,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了吗?”   “慕小姐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是吗?”纪若的语气有些遗憾,“既然如此,就把那套房子整理一下吧,东西放久了,也会变得腐烂吧。”   “知道了,夫人。”李叔说完,迟疑了一下,又问道“这件事还需要和顾先生说一声吗?”   “不用了,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必要。”   纪若想起来,在云歌走失不久之后,家里一位司机回来说,他接浅歌放学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个乞讨的小女孩,浅歌非要下车,因为当时车在高速车道,不能停,年幼的浅歌便在车里大哭了起来,怎么哄都哄不住,一直到回到家,眼睛还是红。   那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嘴里一边喊着云歌的名字,一边大哭。后来医生认为当初云歌走失的事情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创伤。   心理医生也建议说尽量不要再浅歌面前提及云歌,以免浅歌从小产生自我犯错的心里,导致心理畸形。   因为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家里人虽然伤心,也都不再提云歌,只是私下里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慢慢的在心理医师的疏导下,浅歌慢慢从失去妹妹的事情中走出来,没人再提当初浅歌领着妹妹玩,却把妹妹弄丢的事情,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事情开始失控是在浅歌十六岁那年,她将一个与她发生分歧的女生从楼梯上推了下来。   事起因是因为那个女生看到网上有女童被拐,从小乞讨,长大之后□□被抓,从而找到亲生父母的事情,说了一句,这样的人,活着不如死了。   之后,她就开始发现浅歌经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明明前一刻还笑着的人,下一秒就变的毫无表情。   对着比自己小十岁的妹妹,几乎是宠上天,家里面没有人能说一句妹妹的不是。   十五年过去了,在所有人都已经接受云歌找不回来的时候,浅歌开始一意孤行的找云歌。   所有的一切,直到她看到浅歌写在云歌照片后的话,她才明白,为什么浅歌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晚上降临,沉寂的夜色将一切都掩盖在黑暗里,纪若一直在浅歌的房间里,直到浅歌推开门,看到她。   “妈妈。”   浅歌像是个格外温顺乖巧的孩子,走到纪若的身边,替她擦干早已干涸的泪痕,跪在地上,将头放在她的膝盖上。   “妈妈,我会找到云歌的,我说过让她等我回来,我只离开了那么一小会。”   纪若记得当时砸在自己脚背上的泪水都是凉的。   “浅歌,我们去看医生吧。”   “好,妈妈,你不要哭。”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李叔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夫人,你怎么了?”李叔下车,将纸巾从车窗递给了纪若。   纪若摸了摸脸,才发现脸上有着潮湿的凉意。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纪若擦了擦脸,整理了情绪,带着一丝苦笑说道。   “是想起了云歌小姐吗?云歌小姐如果长大了,应该就是那位慕小姐的样子吧。”李叔有些感慨的说。   “如果云歌还在,浅歌一定会找到她的。”没有完全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的纪若,声音有些飘忽的说。    ☆、我们的围城02   海城。   “魏教授,你的电话。”   正在观察室观看病人情况的魏海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暂时先不接电话。   观察室的大屏幕上,,一个手被缠住的男人正在一点点的靠近一个熟睡的小女孩,小女孩与男人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玻璃墙。   小女孩是一个月前开始被定期安排与男人见面的。男人因为患有重度抑郁,为了防止他自杀,房间里的墙和床上都安装了压力传感芯片,只要受到重力撞击,医护人员就会知道。   男人最后隔着玻璃看着熟睡的小女孩,脸上不安的情绪慢慢消退,最后靠着玻璃墙,躺在了地上,进入了深度睡眠。   显示器上的画面还在持续,观察室里的人都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治疗开始进行下一个阶段,让小演员开始改掉他女儿的一些生活习惯,还有房间的风格也要进行修改。”魏海廷一边同身后的人说着,一边往外走。   “教授,这样做会不会太快了,容易刺激病人。”一起的另外一个医生有些担忧的问出声。   “我们是要让他接受女儿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不是给他找一个女儿的替身。”魏海廷说着,示意助理将电话递给他。   魏海廷看了看未接来电,是未知来电。这个手机号是他的私人号码,一般很少人知道,想了想,魏海廷打了过去。   慕鸽看着打过来的电话,接通。   “你好,请问你是?”   “魏教授,我是慕鸽。”慕鸽坐在车上,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原来以前她真的忽略了很多事情啊。   “慕小姐,是许先生出什么事了吗?”魏海廷一愣,出口问道。   “不是许先生,我今天是想问你有关沈浅歌的事情?”慕鸽有些迟疑的开口,沈浅歌的书房里竟然有治疗抑郁的药,而且她从相册的最后一张照片的后面看到了这个电话号码。   北城。   沈景一到家,就急不可耐的去找纪若,她要告诉纪若,她找到了二姐。   纪若从医院里回来没一会,听到动静,就从卧室里出来,刚到门口就被沈景来了个熊抱,整个人像无尾熊一样吊在她身上。   “好了,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纪若伸手将神经扣住自己脖子的手拉下来,宠溺的看着她。   “这脸怎么看着瘦了啊。”   纪若看着风尘仆仆的归来的小女儿,满脸的心疼,完全忘了是沈景自己偷偷跑到洛城,还差点出了事。   “瘦了吗?”沈景摸了摸自己的脸,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脸,“两天不见,我好想妈妈啊。”   “好了,你这丫头,你知不知道这次可把我担心坏了。”纪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点着沈景的脑门,沈景一脸乖巧的顺着纪若的力道点头。   “我没事,反正姐姐在哪里,她会保护我的。”   沈景拉着纪若下楼,顾暮寒正在客厅里,他还在想要如何措辞,才能让这个即将告知纪若的这个消息,听起来不那么刺激她。   “你啊,从小就是被你姐姐宠坏了,现在她不在了,你以后凡事自己多用点心,不要那么鲁莽,我可经不起你们再折腾了。”纪若说着,转头看见了站在客厅里的顾暮寒,正一脸沉思的看着客厅里浅歌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暮寒,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   纪若看着顾暮寒盯着浅歌的照片看,一时心里百味杂陈,她知道浅歌是真心喜欢顾暮寒,她也希望两个人能在一起,两人能过平凡幸福的日子,只是无奈两人终究是有缘无分。   “夫人,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暮寒从照片上回神,在纪若的示意下,载沙发上坐下。   “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小景真是太任性了,想必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你母亲的身体近来还好吗?”纪若问。   “现在大姐在家陪着她。”顾暮寒回答。   纪若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一旁沈景打断了。   “妈妈,我这次出去,还有一个帮我很多的……人。”沈景卡了一下,最后也没有说出姐姐两个字。   “是吗?他是谁啊,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纪若笑着拍着沈景的手问。   “她是……”沈景说着,眼神不断的往顾暮寒的身上瞟。   “她叫慕鸽,是她收留了沈景……”   “慕鸽?是不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相很秀丽。”纪若接着顾暮寒的话,自顾的说了下去。   “妈妈,你见过她了,那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神经一听,有些紧张的问。   “她之前来医院看过我,自己说是浅歌的朋友,有东西留在她那里,想要拿回去,不过好像没找到。”纪若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顾暮寒说“暮寒,浅歌不是也有些东西在你那,如果再见到她,就让她去你那看看。”   “您知道她去哪了吗?”顾暮寒算了算时间,应该是他去洛城接沈景的时候,慕鸽也从洛城到了北城。   “我不知道,李叔说她从浅歌那里离开后,就直接离开了。”纪若说。   “妈妈,你怎么能让她走啊,她是你的女儿沈云歌啊。”沈景一听,慕鸽已经离开了,顿时有些急了。   “夫人?你还好吗?”   顾暮寒看着纪若整个人突然微不可见的抖起来,急忙上前询问。   纪若的手抖得非常厉害,她一把抓住沈景的手臂,抓的沈景吃痛,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你说谁是云歌?”   “妈,就是那个慕鸽啊,顾大哥已经确认过了,她是沈家人,是你的二女儿,我的二姐。”   沈景一口气说完,手臂上抓着自己的力道突然就松了下来。   “妈,你怎么了?”沈景看着突然昏厥过去的纪若,顿时慌了手脚。   “李叔,快送夫人去医院。”顾暮寒对着闻讯赶来的李叔说。   就这样从上午折腾到下午,纪若才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悠悠转醒。   “沈夫人,身体有什么不适吗?”看到纪若醒来,医生上前问道。   纪若一张脸色苍白,几乎与病床上的床单同色。   “我没事。”纪若有些吃力的吐出这几个字,手动了动才发现一直被沈景握着。   “夫人没事就好,鉴于夫人的身体,希望夫人避免情绪太大的波动。”医生说完,对着病房里的其他人说,“夫人的身体需要静养,还是少受刺激比较好。”   医生的话刚说完,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就在病房的门口响了起来,“纪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又进医院了。”   来人是个身材高挑的美女,嫩白的长腿在大衣之中若隐若现,一张脸美艳的过分。   “你来干什么?”   沈景站在病床前,挡住女人的路。   “小景,阿姨是受你爸爸所托,来看你母亲的。”说着让转身对着门口说“长歌,快进来。”   原本一直站在门口不肯进来的少年,脸上略带嫌弃的走了进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李叔上前从沈长歌的手里接过补品。   “李叔,不要他们的东西。”   沈景上前从李叔的手里拿过东西,仍在了门口的走道里。   “沈景,你不要太过分。”沈长歌上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景,怒目而视。   “你才不要太过分,你和你那个母亲一个样,喜欢抢别人的东西的东西。”沈景说完,一把推开沈长歌,走到病床前,拿起一块湿巾擦了擦手,仍在了沈长歌脚边的垃圾桶里。   “真是大姐在的时候,把你宠坏了,没一点家教。”沈长歌鄙视的看了一眼此刻像个小老虎一样的沈景,不屑的说。   “沈长歌,你个小混蛋……”沈景说着上前去扯沈长歌从进来就一直在意的发型。   “小景”   “长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女人看了一眼纪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叔,我累了,送长歌和他母亲回去吧。”   良久,纪若突然叹了一口气,冲着李叔说道。   “等等,纪姐姐,我倒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听说云歌的事情有进展了,真是恭喜你了,失去一个女儿,又找回来一个。”   “你们给我滚出去。”   沈景扬手将一个玻璃水杯就砸在了女人的脚边。   “妈,你不要生气,她一直就是那个样子。”沈景摔了被子,扶着纪若躺在病床上,握着她的手安抚她。   “小景,我不生气,只是你说的那个女孩真的就是云歌吗?”纪若自己调整着情绪,问沈景。   “应该没错啊,顾大哥说之前做过一份她与姐姐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之后,还没来得及给你说。”   沈景说完,又径自说“你看她的长相,也很像我们家人啊。”   沈景说这话,完全没注意到纪若表情里的晦涩之意。   我叫慕鸽,钦慕的慕,鸽子的鸽。那个女孩曾经一脸笑意的在她面前,很真诚的做着自我介绍。   “我和浅歌姐是在洛城认识的,她说她要找她妹妹,还说我很像她妹妹长大了的样子。”   她当时就已经知道了吧,是在埋怨她们没有找到她吗?   “夫人这么多年也一直再找走失的女儿吗?”   纪若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问出这个问题的,此时想起来,简直字字诛心。    ☆、我们的围城03   北城的某一处不出名的医院里,慕鸽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幽长的走廊里,人们来来往往。   “下一位。”药房里拿药的医师,朝着慕鸽所在的方向喊。   慕鸽扶着长椅的靠背站了起来,往取药室的门口走。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根无根的芦苇,随着身子的晃动,左右摇摆。   慕鸽拿完药往外走的时候,原本被乌云遮盖的天空变得明朗起来,地上到处可见浅淡的薄影。   “我来接你了。”   男人站在药房门口,对着因为高烧,神情有些飘忽的慕鸽说。   他的皮肤呈现出象牙白的颜色与质感,五官立体,眼神阴鸷,身材高大单薄而又肌理分明,看起来丝毫不瘦弱。   “许嘉阳。”   慕鸽喊出这个名字之后,整个人像是脱了力一般的朝着脚下的阶梯倒去。   慕鸽闭上眼的时候,感觉自己变成了阿甘正传开头篇的那一根羽毛,在空中飘啊飘的落在许嘉阳的手里。   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身体的严重抗议,让她的嗓子感觉起来像是被塞了两块石头,每一次呼吸都不断磨损稚嫩的皮肉。   她的眼皮上像是挂了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的时候,她还在上小学,那次生病真的把苏云吓坏了。   “妈,我好累啊。”   想起母亲,慕鸽的眼角又滚烫的液体流了出来,整个人在许嘉阳的怀里蜷缩成一团,不断的瑟瑟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许嘉阳像是哄婴儿一样,抱紧怀里的人,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坐在前面开车的杨凡默默的松了口气。   一年前,慕鸽离开后,许嘉阳的情况就开始恶化,已经出现记忆减退,开始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许嘉阳也许会和她母亲一样,变得六亲不认,神经质,被送进疯人院。   “去市中心的医院。”   许嘉阳看着怀里的人,对开车的杨凡说。   “许先生,沈夫人也在那个医院。”杨凡出声提醒许嘉阳,慕鸽的亲生母亲就在那个医院,还不知道慕小姐对沈家到底是什么态度,现在慕小姐这个样子,沈家如果说要带走慕鸽,他们没有任何立场拒绝。   “打电话给许嘉恒,让他盯住沈家,如果出了岔子,我就让他娶江家那个老女人。”许嘉阳的语气丝毫不像是开玩笑,满满的都是威胁。   杨凡没有说话,默默的拨通了拨通了许嘉恒的电话。他越来越觉得许嘉阳请自己做私人医生简直赚大了,连助理的活,他都一起做了。   许嘉阳抱着慕鸽走近医院的时候,周围的女人看着他都不自觉得的退了一步,同时在心里感慨,这个男人的五官完美的无可挑剔,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好羡慕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啊。   “这位先生,麻烦你让一下。”医生走后,护士过来整理医具,小护士小心翼翼的看着病床前不怒自威的男人,真的好怕他一个生气就把医院砸了啊。   许嘉阳眉宇间迅速的皱成了一个川字,之后又慢慢抚平,神情有些不悦的说,“换一个人过来,她对你身上牌子的香水过敏。”   “对不起,我这就找其他人过来。”   小护士看起来像是个刚毕业的实习生,估计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连忙道歉,只是情急之下,离开的时候弄反了方向,整个人重心不稳的朝着病床上倒去。   许嘉阳长手一捞,愣是将快要倒在床上的小护士单手撑了起来。   小护士脚下还没问,就踉跄着走了出去,杨凡默默的站在病房门口,对走过身边的护士安抚的笑了笑。   “杜念。”   杨凡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口喊道。   刚出电梯的杜念,听到声音,果断的朝着杨凡的方向走过来。   “慕鸽呢?她怎么样了?”   杜念说着就要往病房里走,被杨凡伸手拦下了。   杜念推开杨凡的手,她和杨凡之间还有事情没有解决呢,如果不是因为慕鸽出事,她暂时还不想看到他。   “她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她太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那我进去看他,你拦什么。”杜念看着杨凡,语气有些不悦的说。   杨凡有些意外杜念的态度,不过大概是之前自己没有告诉她,就离开的事情,又有些理解,女人总是希望你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如她们期待的那样告诉她们。   “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杨凡叹气,拉着杜念离开。如果这个时候谁去打扰许嘉阳,他估计会想杀人的。   五年了,他不能看着她一直这样,前一段时间路遇她的母亲,听说是这孩子毕业之后不愿意谈恋爱,相亲对象也都不满意,让人很头疼。   “杨医生,都分手这么久了,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解决的事?”   “杜念,我可不想操心完你的学业,还要操心你的婚姻大事?”杨凡语重心长的说着,想拍拍杜念的肩膀,结果被她躲开了。   “杨凡,你什么意思,谁让你操心我的婚姻大事了。”杜念一听,不愿意了,红着一双眼睛,看着杨凡,势必要让她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没……没有谁,是我自己瞎操心。”   “我告诉你杨凡,少拿为人师长那一套来对我,我今后恋爱嫁娶,鳏寡孤独都和你没关系。”   杜念一把推开杨凡,从打开的电梯门走了出去,蓦地半天才发现,杨凡刚才按的事医院的最高长,出来向上一层就是天台了。   杜念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服,这是医院,她不能让人觉得她成了一个神经病。   就在杜念气势汹汹的转身回去的时候,正看到杨凡站在电梯口,看着她笑,看她转身,说道“我倒是忘了,你怕高,咱们还是下去说吧。”   “杨凡,你别以为我不能怎么你。”   杜念说完,做了一个冲锋的姿势,直愣愣的朝着杨凡飞扑了过去,手里的拳头也直直的对着目标。   杨凡本能的弯身,在杜念靠近的时候,伸开手,牢牢的将她抱了起来。   “杨凡,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杜念紧紧地抱着自己能抓住的一切东西,对她来说,最可怕的就是身体腾空,没有一点安全感。   杨凡抱着杜念走进打开的电梯,杜念趴在他的肩膀上可劲的咬。   “再咬,一会血就把你的唇妆染花了。”   杨凡收紧了抱在杜念腿弯上的手,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   果然,杨凡说完,杜念就松了口,她一会回去还要去完成老妈下达的相亲人物呢。   “我是真的准备和你说正事的。”杨凡一脸的正人君子,说着抱着杜念的手松了松,杜念没时间去想他说的什么正事,只能下意识的用双手紧紧的抱着杨凡的头,防止自己掉在地上。   “杨凡,你……快点放我下来。”   两个人的姿势简直太不可描述了,杜念脸上一阵热气冒的她几乎不能睁开眼了。   “你先听我说正事。”   “你先放我下来。”   “你先听我说正事。”   杜念恼羞成怒,拿着自己的脑门对着杨凡的脑门就撞了上去。   杨凡吃痛,却笑了起来。   “我们在一起吧。”   “……你先排队,我很忙。”   “去相亲?”   “你怎么知道!”杜念惊恐的看着杨凡,难道是杨凡碰见了老妈,老妈说了她相亲的事,把她卖了。   “你妈妈没告诉你相亲对象是个医生吗?”   “你们不会认识吧。”杜念持续懵逼。   “熟的不能再熟了。”   “……”   “脑子这么笨,真佩服自己,竟然当过你的老师。”   “我……”   杜念话没说完,就被杨凡堵在了喉咙里。   杜念想说,先把她放下来啊,会被人看见,然后就受到了某人凶狠的报复。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杜念是两腿发软的靠在墙上,杨凡则是身正体直,一脸正经的看着她笑。   杜念狠狠的横了一眼做足坏事,又一脸正经的人,朝着慕鸽的病房中走去,她怎么也不放心,要自己去看看。   杜念远远的就看到慕鸽的病房前站着几个人,似乎起了争执,双方僵持不下。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沈景站在顾暮寒身旁,与挡在门口浑身低气压的人理论。刚从海城回来的林跃也站在一旁,他一脸苦相的看着另外三人,他要控制场面,以免发生什么违法乱纪,打架斗殴的场面。   “她在休息。”许嘉阳将目光从顾暮寒的身上移开,神情冷漠的对试着要进病房的沈景说。   “我进去看看,又不打扰她。”沈景在许嘉阳的眼神警告下,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不行,等她醒。”许嘉阳彷如一座大山,牢牢的守在慕鸽的病房前,无人能越。   杜念虽然对一直没有表情的许嘉阳没什么好感,但是看在她护着慕鸽的份上,杜念也就勉强的跟着杨凡,站在了许嘉阳的一边。   “你是谁?我都还没进去看呢。”杜念看了看顾暮寒,将目光转向沈景,上下打量着说。   “我……我是她妹妹。”沈景恼羞成怒的说完,恶狠狠的等着一双大眼,质问杜念,“你是谁啊。”   沈景很生气,她没想到她要见慕鸽,竟然还见不到,亏她还以为慕鸽以前过的很不好,还想着要怎么补偿她,现在倒好,她身边的人明明一个比一个厉害。   “呵呵,我和慕鸽认识七年,从来没听说她有什么兄弟姐妹。”   沈景还想说话,被许嘉阳一个眼神扫过,下意识的闭上了嘴,转而去看从刚才就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顾暮寒。   “许先生,等她醒了,还希望你能通知我们一声,沈夫人很担心她。”   “我会的。”   顾暮寒得到许嘉阳的回答,拉着沈景离开,一旁的林跃看了看另外三人跟着顾暮寒一起离开。   “这个许嘉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那么不正常。”走远了,林跃回头看了一眼身正如松,看起来高大而强壮的男人说。   林跃说完,顾暮寒久久没有回应,林跃才发现顾暮寒一脸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暮寒”   林跃伸手在顾暮寒肩上拍了一下,顾暮寒才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怎么了?”顾暮寒问。   “你还问我,喊你都没反应,你想什么呢?”林跃揶揄的反问。   “慕鸽。”林跃问完,顾暮寒张口回答道。   顾暮寒刚说完,自己也楞了一下。   不过此时沈景已经推开了纪若的病房走了进去,林跃奇怪的看了看顾暮寒,没有再问他其他什么,两人一起走进了病房。   纪若一看到她们回来,就问“慕鸽怎么样了。”   早些时候,他去机场接林跃,沈景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正好看许嘉阳抱着沈景进医院。   如此以来,纪若便坐不住了,想去看慕鸽,只是想到走出病房的时候,又神色黯然的放弃了。   纪若在病房里,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最后开口说“小景啊,你和暮寒去看看你姐姐怎么了?”说完,嘴里一直念叨着,“那么大的人了,那么瘦怎么行,让李婶熬点汤带过来。”   “医生说连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身心过度劳累,养养就好了。”沈景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的转述医生说的话。   “那……你姐姐她看到你说什么了吗?”   纪若有些紧张的问。   “她什么也没说。”沈景回答。   “什么也没说。”纪若脸色有些苍白。   “夫人,医生说她需要休息,她还没有醒,等她醒了,会通知我们的。”顾暮寒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纪若,出言解释。   “是啊,是啊,夫人,你不用担心,她身体没什么大碍。”林跃也有眼色的随声附和。   安抚了纪若,林跃与顾暮寒从病房里出来,没走几步,林跃就忍不住了,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人。   林跃问“你不会是对慕鸽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吧。”   顾暮寒说“我和她会考虑试试。”   林跃大惊,问“试试什么?”   顾暮寒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的说,“试试在一起。”    ☆、我们的围城04   1993年,洛城,冬,大雪。   游乐场的广场前,一个七八岁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在雪地里走,留下一个个小巧的脚印,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衣服三四岁的小女孩,白衣服的小女孩正努力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的踩着前面红衣服小女孩的脚印。   “浅歌,别带着你妹妹走远。”   一个温润的女声再身后提醒着。   “姐姐,你不要走太快。”前面的小女孩似乎忘记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人,手里扯着卡通猫的气球,越走越快。   噗通一下,后面的小女孩摔进了雪地里,因为穿的白色衣服,整个人与雪地融为一色,只留了一个黑色的小脑袋。   “姐姐,姐姐。”   小女孩两只手在雪地上手忙脚乱的怕打着,嘴里喊着姐姐,豆大的泪珠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珠子大小的坑,片刻就不见了。   “你没有事吧。”云歌慢腾腾的从雪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怀里抱着一只鸽子,走到她面前。   雪白的鸽子在小男孩的怀里格外的乖巧,云歌看到它的一只脚上缠着一道红线,特别的漂亮。   “好漂亮的鸟啊,它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伸手将云歌拉起来,云歌忽闪着一双大葡萄似的漂亮眼睛问。   “小白鸽。”男孩将怀里的鸽子往云歌面容举了举。   小白鸽似乎怕冷,扑散了一下翅膀,又缩进了小男孩的怀里。   “我能摸摸它吗?”云歌看着小男孩怀里的白鸽问小男孩。   “可以。”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将小白鸽放到云歌的手里。   云歌爱不释手的抱着小白鸽,小小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白鸽柔顺光滑的羽毛,忍不住低头去亲它。   小男孩看着云歌毛茸茸的小脑袋,像云歌摸鸽子一样,伸手去摸云歌的小脑袋。   “你喜欢它吗?”小男孩问。   “喜欢,可以让我多摸一会吗?”   “可以。”   小男孩说着,挪了挪身子,离云歌近了一点,他觉得这个小女孩与他的小白鸽一样,漂亮,乖巧可爱。   “云歌。”   浅歌手里拽着气球,有点生气的站在有说有笑的云歌与小男孩面前。   “姐姐,它叫小白鸽,它好漂亮。”小云歌高兴的与小浅歌分享自己喜欢的小白鸽。   “云歌,妈妈喊我们回去了。”   “姐姐,让我再玩一会,就一会好不好。”云歌有些不舍的看着怀里的小鸽子。   “这是你的吗?”   小浅歌有些不屑的看着一旁的小男孩,她才不喜欢这些整天咕咕叫的鸽子。   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小浅歌有些生气。   “我用这个气球换你这个鸽子。”浅歌说着,将手里的气球递给小男孩。   “我不要。”小男孩没有接,态度坚定的拒绝。   “那你要什么,才答应把鸽子给我们。”云歌抱着小鸽子看着自己的姐姐和小男孩。   “我要她。”小男孩想了想,伸手指向抱着鸽子的云歌。   小鸽子不会说话,这个小女孩还能和他说话。   “云歌,把鸽子还给他,我们走。”小浅歌看了看云歌,又看了看小男孩,她才不要拿云歌换鸽子,她又不喜欢。   “还给你。”云歌有些委屈的把小白鸽还给小男孩。   “你想要?”小男孩从台阶上跳下来,问小云歌。   小云歌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把它送给你,我以后可不可以去找你玩。”   “嗯。”   拥有小白鸽的云歌兴奋的跳了起来,小白鸽像是知道要易主了似的,脑袋从云歌的怀里探出来,一直看着小男孩。   “浅歌,云歌快过来,我们要走了。”几步远之外,一个女人朝着她们这边挥手。   “再见。”小浅歌牵着小云歌往女人身边走。   小男孩坐在喷泉池子的台阶上,看着小女孩离开。   小浅歌与小云歌离开没多久,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小男孩面前,态度恭敬的说“嘉阳少爷,我们该走了。”   “那辆黑色的车,是谁家的?”   小男孩被抱起来的时候,指着远处缓缓驶过的车奶声奶气的说。   那天是小男孩在洛城待的最后一天,他的父亲与母亲离婚了,法院因为她母亲有精神病史,将他判给了他的父亲。   一年后的那一天,他又回到了洛城,他在那个游乐场的广场前待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那个带走他鸽子的小女孩。   “我们可以去沈家做客吗?”   吃饭的时候,小男孩问带他回来的中年男人。   “是想见云歌小姐吗?”   小男孩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   “云歌小姐,他们搬家了。”中年男人耐心的给小男孩解释。昨天小男孩说要去游乐场时,他就已经让人去沈家那边看过了。   “他们搬去哪了?”   “北城。”   “远吗?”   “远,是要长大了,才能到的地方。”   男人没有说的是,去沈家那边的人回来说,沈家二小姐,沈云歌与今年夏天的时候走失,至今未有消息。   许嘉阳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手里正握着慕鸽的手。慕鸽的手从他的手中拿开的时候,许嘉阳看到慕鸽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醒了。”他的声音因为刚醒,有些低沉。   “嗯。”慕鸽的声音有些暗哑低沉,看向许嘉阳的眼神有些捉摸不透。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跟我回去。”许嘉阳起身去倒热水,背对着她说。   慕鸽没有再说话,许嘉阳拿着杯子将热水进行倒换,整个病房里只有水流倒换的声音,察觉到不那么热了,伸手递给了她。   深冬的黎明,窗户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霜花,从里向外看去,远处白雾苍茫一片。   许久不见,他原本象牙白的肤色变得有些青灰,脸色苍白五官阴鸷,而又不显得瘦弱。   “许嘉阳,你瞒了我多少事?”   喝过水后的嗓子清透了许多,慕鸽借着微弱的晨光,看着在窗台前站定的人。她自己都不清楚该以怎样的心情来看待眼前的人。   他的身影窗幔之下的阴影融为一体,整个人都带着让人无法言说的伤感。   “你想知道什么?”   许嘉阳的声音良久之后,在病房里缓缓响起。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沈云歌的?”   慕鸽的声音清洌如泉水叮咚,是许嘉阳很喜欢的声音。   “大概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说着,坐在了临窗的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深灰色的大衣,微微仰着头,在慢慢亮起的晨光中,像是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回忆中。   一年前,深冬的一个下午,阳光突破乌云的防线,光芒照亮着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许嘉阳懒懒的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身旁是慕鸽正坐在铺在落叶上的摊子上,埋首画图。   气氛宁静,悠然。   直到一个打破宁静的电话打过来。   “许先生,苏女士想要单独见你一面。”打电话来的是苏云的主治医生。   许嘉阳看了一眼正在画图的慕鸽,眼神有些晦涩难明,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便挂断了电话。   许嘉阳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走进病房的时候,苏云原本假寐的眼睛一瞬间就睁开了。   “你来了。”   苏云看了看病床前的椅子,让许嘉阳坐下,不知道怎的,许嘉阳对这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女人有一丝丝的忌惮,尽管他自己也不那么确定。   “你找我?”   许嘉阳对于应付女人,想来头疼。   “许先生,我很感谢你对我及女儿的照顾。”苏云的话一说出口,许嘉阳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抿着嘴唇,没有出声。   “我希望你们分开。”   许嘉阳原本有些随意的靠在椅子上的身体,一下子绷直了,他坐直身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云,而苏云的晚霞的映衬下,宛如一尊散着金光的雕像,安然不动的直视他崩裂而出的怒气。   “不可能。”他的声音简短急促,而又充满力量。   “小鸽在你身边一是因为你拿你的病绑架她,小鸽没有出现之前,你的病情不也是反反复复,你把安定你狂躁情绪的重担扛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这么久也够了。我不会让你这样毁了她的余生,她应该活的更自由快乐,而不是一个被人锁在身边的金丝雀。”   苏云语气没有明显的波澜,她不管许嘉阳有没有听,径自说下去。   “原因之二就是因为我,我也是她的一个拖累,如今我时日不多,能做的一件事就是让你远离她的生活。”   “你不能这么做,她不会离开,我不同意。”   许嘉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从嘶哑,小心翼翼到声嘶力竭,酸红了眼眶。   “我的病,你一定还没有告诉她实情,只要我不再继续接受治疗,不管我原本是不是要死了,你都是加速我死亡的凶手。”   苏云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彷如千万根银针,根根扎进许嘉阳的血脉。   “医生,医生。”   许嘉阳疯狂的按着急救铃,医生一进来,便扯着他的领子,指着苏云说“不管如何,让她活着,让她活着。”   许嘉阳的眼框蓦地变得血红,一双手掌,青筋毕露。   “许先生,苏女士是久病成疾,早已深入到五脏六腑,身体早已亏空,成不了多久了。”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许嘉阳松开紧抓着医生的手,愤然离开。   “我已经通知了她真正的家人,即使我不在了,也还会有人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苏云的声音宛如冬夜里的寒风,浸入人的五脏六腑。   许嘉阳眉宇轻皱的往回走,慕鸽还在等他回去,没有人能带走他的小鸽子。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    ☆、我们的围城05   “许嘉阳……”   慕鸽看着说了一句,突然停下,陷入沉思的许嘉阳,倾身,出声喊他。   听到慕鸽的声音,许嘉阳猛地回神,慕鸽放大的五官正怔怔的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退开。   伸手一捞,许嘉阳将空气中的一缕暗香搂入怀中,慕鸽动了动,就静静的任由他抱着。   “你母亲临终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许嘉阳的声音闷闷的从慕鸽的肩胛骨处传入她的耳朵。   “她说让我不要怪你。”   慕鸽一双眼睛望着窗外徐徐升起的冬日,红红的,没有一丝温度。   “是吗?”   许嘉阳将慕鸽从自己的怀里推开,看着她苦笑起来。他让医生寸步不离的盯着苏云,为的就是让苏云多活一天,万万没有想到,苏云的王牌,从来都不是她的死。   “许嘉阳,不管为什么,她突然拒绝治疗,你都不该瞒着我。”   “我曾经以为你会习惯在我身边,是我错了。认为让一切保持现状,觉得有些事情不让你知道是对的,是我错了。不过我做的最错的就是让你见了沈浅歌。”   许嘉阳伸出手,想以往的无数次一样,用手细细临摹着慕鸽的五官,从额头到鼻尖,到有些干涩的唇角,抿去那里的水滴。   “你什么意思,我见过她?”慕鸽的唇角在微凉的手掌之下,抽动着,发出颤抖的声音。   那个梦是真的。   慕鸽觉得自己的脑子抽疼了起来,连带着一些模糊的影像。   “姐姐,姐姐我的小白鸽不见了。”   “嗯,姐姐送你个比那只小鸟漂亮一百倍的娃娃。”   “我不要……我就要小白鸽……呜呜……”   “好了,好了,云歌不许哭了,一会妈妈该听到了。”浅歌拉着有些圆润的小手,在嘴边做‘嘘’状。   “我的鸽……子,呜……。”   “停,云歌,姐姐今天下午的时候看到那只鸽子了飞进树林里了,浅歌指着后墙的一个院门背后的树林,姐姐带你去找。”   “我害怕,妈妈说那里面有大灰狼。”   “别怕,姐姐在呢。”浅歌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场景一转,在一个落日余晖洒满房间的下午,慕鸽看到了那个面容姣好的沈浅歌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想着,如果你长大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沈浅歌声音似笑非笑,眼神灼灼的看着表情有些茫然的慕鸽。   “你好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对吗?”   面对沈浅歌的走近,慕鸽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这里是医院,她的母亲一个小时前被医生宣告死亡。   “我不会和你回去什么沈家,我也不是什么沈云歌。”慕鸽有些惊慌的甩开沈浅歌拉着她的手。   “你忘了吗?那天你去房子后面的树林里找你的小鸽子,我们在里面迷路了,你的脚受伤了,我让你在一棵树旁等着我的。”   有眼泪从她的眼里流出来,慕鸽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是不是在怪我……”   慕鸽看着面前的女人,突然自话自说起来。   “你知道吗,那天你与那个女人一起出去之后,那只小鸽子总是飞进我屋子里,它好烦,我就把它放在了那个木盒里,可是它死了。”   沈浅歌站在窗口前的背影突然转身,慕鸽下了一跳,眼皮突突的直跳。   “你一直哭,你也好烦,我就骗你说,鸽子飞进了树林里。”   沈浅歌说完,笑了起来,她的眼睛阴狠而疯狂,慕鸽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不见之后,那只鸽子就缠上了我,这么多年来,每当我睡觉的时候,它总在那个木盒里咕咕的叫着,它在找你回去,你和我一起回去,这样它就会从我的梦里消失了。”   沈浅歌疯狂的神情让慕鸽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现在她的精神状况肯定出了问题,慕鸽看着床头的急救铃,动了心思。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就记不清楚了。   她的手覆上腹部,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肚子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我身上的伤并不是像你说的是你弄伤的,是因为她对不对?”   慕鸽觉得此时自己的脑子就像高速运转的齿轮一样,她想停下来,什么都不想,但是不能。   “不知道你记起了多少,那天医生赶到的时候,你和沈浅歌纠缠在一起,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许嘉阳沉沉的出声。   “……”慕鸽眼神一暗,浑身像是被抽去力气,犹如被狂风摧残过的芦苇。   “她不是要伤害你,医生说,她当时是想让你拿着刀……”许嘉阳看着慕鸽一瞬间灰败的脸色,上前将身形有些不稳的人抱在怀里。   “我为什么会忘记。”   “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让你直接把沈浅歌这个人从记忆中抹去了,一些事情你也不记得了。”   “你和许先生,一个只想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个只想让你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魏教授的话还在耳边,她和许嘉阳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两个自欺欺人的人。   沈景趴在病房门口往里面看的时候,许嘉阳已经不在了,慕鸽一个人坐在病床上,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有些凌乱的长发披散下来,看不清表情。   沈景纠结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慕鸽抬头了,与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有事吗?”慕鸽以为自己会颤抖着发不出声来,意外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平稳,没有波动。   “那什么……”沈景抬手作势顺了顺头发,一边往病房里走,她是看到许嘉阳走了,才过来的,不然她可不敢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怕他。   沈景吞吐了半天,在慕鸽直视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说“妈妈,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让我来看看你。”   说完之后,慕鸽没有立马回复。   沈景有些无措,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她很担心你。”说这句话时,沈景的语速很快,说完之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   “谢谢,劳烦沈夫人挂念,我很好。”   慕鸽公式化的语气,让沈景很受伤。   “你不知道吗?”沈景的脾气上来,总免不了盛气凌人,哪怕面前的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   面对沈景的质问,慕鸽语气淡定的问,“知道什么?”   “你是我姐姐啊。”沈景一时不知道慕鸽怎么了,原本理直气壮的气势慢慢软了下来。   “沈小姐,我姓慕,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如果谁和你说了什么,那都是误会。”   慕鸽的冷静,让沈景突然觉得害怕,她明明就是自己的姐姐啊,顾大哥说的,怎么会错呢。   “她没有误会。”   顾暮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慕鸽的最后一句话,顿时神情有些不悦,果然是因为许嘉阳的缘故吗,慕鸽竟然决定否认她的真实身份,事情走到这一步,她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沈云歌。   他也是才知道,浅歌一年前竟然就已经找到了她,两个人还私下见了面,不过就在那不久,浅歌的情绪突然崩溃,自杀了。   沈浅歌的死亡原因对外一直公布的是因为病入五脏,药石无效。只有少数的人知道,知道沈浅歌是自杀。   她自杀之前,要家人将她葬在洛城,不入沈家墓园。   “顾先生。”慕鸽给走进来的人打着招呼,脸上却也没有情绪波动,知道了事情的缘由,顾暮寒的种种举措也都有了原因,他应该当初在洛城就知道了吧。   慕鸽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顾暮寒对沈浅歌深情似海,却也医不了她的心病,最后终是红颜薄命。   慕鸽生疏的语气,让顾暮寒有些无奈,只是一想到自己在知道她身世的一瞬间,也处于私心隐瞒了,便又有些理解。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的。”顾暮寒意有所指的话,慕鸽听了,扯了扯嘴角,像是嘲讽又像是苦笑。   “是吗?”慕鸽扬起一双有些空荡的眼睛,望向顾暮寒,又好像透过顾暮寒看向远处。   她所有的选择,许嘉阳已经给她做了筛选,从她从医院离开,回到洛城,辗转北城,直到母亲合葬。   忘记了自己身世的她,被许嘉阳引导者,以另一种方式又重新知道了一切,她从头到尾就像一个一无所知的小丑演员,而许嘉阳则是幕后的天才导演。   许嘉阳离开的时候,给他留下了一个律师的电话,所有有关沈家的事情,律师都会给她解决,她想离开就离开,保证沈家人不会打扰她,她想留下,沈家里该有她的那一份,一分也不会少。   “她们这些年,都希望能找到你。”苍白无力的语言,在此刻的慕鸽看来有些好笑。   “我不会回去。”   慕鸽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漠然。   “为什么?你不知道姐姐为了找你回来,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吗?”沈景不顾一切的摇晃着慕鸽的肩膀。   “你说,为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呢?”   “姐姐为了你,真不值。”   沈景的话越说越过分,慕鸽被她摇晃的脸色苍白,血色全无。   “沈景。”   顾暮寒上前将有些晕眩的慕鸽,从沈景的手里救出来。   “顾大哥,你为什么还护着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姐姐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是吗?”沈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问顾暮寒。   在她的认知里,顾暮寒那么爱沈浅歌,现在为什么又护着这个人冷血冷情不知道感恩的人呢。   “沈景,我不希望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她也是你姐姐。”   顾暮寒有些无奈的说道。   慕鸽觉得眼前昏昏沉沉,眼前一片苍茫的白色,周围萦绕着飘忽的声音,她听不清楚,也找不到视野的焦点。   “她算是什么姐姐,一点都不好。”   沈景负气甩开顾暮寒拉着她的手,朝病房的门外走。   “沈景。”顾暮寒想向前拉住负气离开的沈景,一旁慕鸽的身子也随之摇摇晃晃。   “顾先生,我有点累了。”   慕鸽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   “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沈家的事不急,日子还长。”   顾暮寒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闭目养神的慕鸽,转身走了出去。    ☆、我们的围城06   在慕鸽在医院的一星期里,不知道顾暮寒到底是怎么和沈家那边说的,沈家人倒是没过来找她,就是沈景,也不再过来大呼小叫,只是偶尔站在病房外,不进来,与她一起的还有沈夫人纪若。   倒是顾暮寒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雨打不动的一天三趟过来,每次话不多,只是看着她将三餐吃了,便离开。   几个人之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协议,慕鸽不排斥顾暮寒的到来,纪若从顾暮寒那里得知她的近况,便不在她面前出现。   杜念过来接慕鸽出院的时候,正好看到顾暮寒拎着早餐往医院走。   “顾先生。”   杜念摇下车窗,喊着前面的人。   新年将至,她到时候要回老家一趟,米白想来应酬颇多,也是抽不出身,储颜的预产期就在年关,最近一段时间,桑青宇都寸步不离的跟着,只怕到时候剩慕鸽一个人在这里。   往年的时候,慕鸽也是要回家与苏云一起过新年的,只是今年苏云不在了,慕鸽要怎么办啊。   顾暮寒顺声看着喊着自己的人,是慕鸽的朋友,叫杜念。便停了脚步,等她走近,才又抬起步子往医院里走。   “顾先生,我想问沈家对慕鸽是什么态度?”   杜念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慕鸽的事,她从杨凡那里知道了一点,她不明白,既然慕鸽是沈家的女儿,为什么直到现在,沈家都不曾出面。   “沈夫人压下来了,这件事还没有捅到沈先生那里,不过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顾暮寒原本不想回答的念头,又突然压了下去。   慕鸽至今不愿意提及沈家人一分一毫,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让她就这样离开。   “不知道她心里在闹什么别扭,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每逢节假日都是要回家一趟的,如今家人失而复得,她应该会很珍惜的啊。”   杜念虽然知道了慕鸽是沈家走失多年的女儿,但是其中的细节倒是不清楚,只是觉得想来注重亲情的慕鸽,这次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态度有些反常。   她这几天在医院时常能碰到沈夫人在她休息的时候,过来看她,杜念说起让她进去,她便托词,不必了。   “鸽子,你让我帮你找的房子找好了,在香榭大道15号,就是咱们学校附近的那个香榭大道,你还记得吧?”   慕鸽看了一眼挤眉弄眼的杜念,知道她是故意说给顾暮寒听的,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几句储颜的身体状况。   出院的时候,杜念非常乐意的看着顾暮寒理所当然的让慕鸽坐他的车,鸽子这人慢热,她就需要一个人慢慢的对她好。   她看着这个顾暮寒就挺好的,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比那个阴沉冷漠的许嘉阳好多了。   不过她听杨凡说,许嘉阳要回海城,他作为他的私人医生,也要一起回去。还说什么,两个人可惜了。   杜念当时就挂了电话。   她还生着气呢,细说起来,当初许嘉阳会认识慕鸽还是因为杨凡和魏教授,三年前,杨凡与魏教授在路上因为躲避一只突然撞上来的小狗,撞了走在人行道上的苏云。   后来魏教授因为要回海城,所以连带着将还在医院就诊的苏云一起转到了海城许家名下的一家医院,慕鸽也因此去了海城,还在那里遇见了疯子许嘉阳。   房子少见的阁楼式老房子,有点旧,不过好在清静,周围都是高楼林立的大厦,将房子掩在其中,倒是不太起眼。   顾暮寒将东西给两人送上去,四处检查了一下房子,看着没什么问题,才离开。   他刚一离开,杜念就按着慕鸽的肩膀,让她坐在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你怎么了?”慕鸽想站起来,又被杜念一把按下。   “你们之间到底什么情况?”杜念的义正言辞,让慕鸽也不由得变得认真一起来。   “没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他这么对你鞍前马后的,恩?”   杜念说着走到窗户前,看着顾暮寒开车离去。   看慕鸽一时没有说话,杜念又说,“我看你们之前挺好的,是吵架了吗”   慕鸽想起,她曾说过会考虑和顾暮寒在一起的事情。   只是当时她是不知道这事情之后的恩怨纠缠,但是顾暮寒应该是知道的,慕鸽突然抬手摸着已经忘了的五官。   “杜念,顾暮寒之前有个恋人,叫沈浅歌,是我的姐姐。”   杜念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也与他说过,会考虑和他在一起试试。”   “呵……”杜念干笑了一声,看到慕鸽一直看着她,说道“你姐姐想来是希望你幸福的,我听说她这么多年都一直在找你。”   慕鸽闻言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杜念走后,慕鸽拿起行李箱中的一个红木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坐水晶雕刻的小白鸽,形态各异,从手法粗劣,到栩栩如生。   以前她一直不明白,许嘉阳为什么会送她这些东西做生日礼物,她问,他不说原因,只说以后会知道。   现在她真的知道了,倒是情愿不知道。   以前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许嘉阳只是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守着自己的心,不能动。   谁知从他那里离开后,却还是摆脱不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除夕的时候,整条香榭大街到处洋溢这喜庆,满目的红,映衬的慕鸽的皮肤也变得红润起来。   昨天桑青宇打电话说储颜住进了医院待产,米白临近年关被妈妈安排的相亲酒宴压的脱不了身,杨凡请了假,与杜念一起回家过年,热闹的大街,只剩她一个人还没有归处。   一群滑板的少年,七扭八拐的在人群中穿过,好像在比赛谁最先到达目的地。   突然慕鸽的肩膀被碰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倒。   身后的一个男生即使伸手扶住了他。   “美女姐姐,小心点。”说着,扶着慕鸽来了个原地转圈,踩着滑板扬长而去,后面还有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高喊着“沈长歌,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   女生的声音很熟悉,不用看,慕鸽也知道是谁。   很快,女生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走了过去,又折了回来。   “慕……姐姐。”   让慕鸽深感意外的是沈景会喊她姐姐。   与沈景一起的是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见状,不禁开口问道“沈景,你什么时候这么乖巧有礼貌了,见着谁都喊姐姐。”   沈景有些尴尬的瞪了好友一眼,转而又看向慕鸽。   虽然纪若给她下了死命令,不准她私下里去找慕鸽,但是这次是偶然碰到的,不算她私下去找的。   “嗯,和同学一起出来玩吗?”   “恩,你身体好了吗?”   “好多了。”   慕鸽的话,刚说完,沈景的一个朋友便说道,“沈景,你说你要自己布置生日会场,不如让这个姐姐也一起去吧。”   好友的话刚落音,就挨了沈景一个白眼。   “今天是你生日。”慕鸽有些惊讶。   沈景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在医院见了慕鸽之后,纪若就教育她,这么多年慕鸽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说到底是沈家对不起她,没能及时找到她,所以不管慕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能心怀不满。   “姐姐,你不知道吗?”   好友有些惊讶,能让沈景这么服帖的人,和沈家肯定是关系匪浅,竟然不知带她的生日,这也太奇怪了。   “是我没说。”沈景有些不悦的看了好友一眼,她每年的生日母亲都会给她大办,而慕鸽原本也应该享受这样的生活,可是听母亲说,她以前都过的很辛苦。母亲还说,不让她去见慕鸽,是为了不要刺激她。   “有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慕鸽向前走着,问一旁低头不语的人。   “不……不用了。”沈景连忙摆手。   “也是,你应该不缺什么礼物。”慕鸽想了想,暗自好笑,想来她也不缺自己的这份礼物。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景说话都有些不连贯了。   “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慕鸽闻言看向她。一旁的好友有些弄不清现在的状况,也就不再言语。   沈景眼睛一转,看到了路边饰品店里的布娃娃,说“小的时候,都没人送我布娃娃。”说着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些怨念。   确实,沈景小的时候,家里人很宠她,沈浅歌也很宠她,给她买很多东西,但是唯独一样,沈浅歌不允许家里出现毛绒玩具,和任何小动物。   “是吗,每个小女孩都应该有一个布娃娃。”   慕鸽说着走进了饰品店,挑了一个与她等高的蓝白色大海豚,递给了沈景。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沈景很高兴,抱着怀里的海豚爱不释手。   “你喜欢就好。今年应该是你的十八岁生日,祝福你。”   慕鸽说着,上前,轻轻抱了抱有些呆愣的沈景。   以前每次她生日,爸爸还在的时候,爸爸每年生日都会做马,驮着她在合欢树下玩,母亲在一旁,在夜晚的时候,会给她一个拥抱,让她不会再黑夜里害怕。后来爸爸不在了,苏云因为忙于生计,也就渐渐的会忘记她的生日,想起来的时候,会给她带回来一个小蛋糕做惊喜。   “你要来我的生日会吗?”   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沈景有些迟疑的说。   她知道母亲很想见她的,她好几次看到母亲在房间里,看着她的照片哭。   “如果你高兴,我会去的。”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就该如愿以偿不是吗。   “那好,我晚上的时候让顾大哥去接你。”沈景眼睛里流露出惊喜,高兴的说着。   沈景抱着海豚离开之后,她的两个有人还在一脸疑惑的频频回头看她,慕鸽看着他们笑了笑,两个女生赶紧转回了身,与沈景一起离去。    ☆、我们的围城07   顾暮寒与慕鸽一起出现在沈景的生日会的时候,纪若的脸色变了几变,显然沈景想给她一个惊喜,并没有告诉她,慕鸽要过来。   会场明显的分为了两种人群,一种是与沈景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欢声笑语,充满了青春活力,另一种就是顾暮寒带着她走过去要问好的人。   她听到有人在私语询问她是谁。   不过这些慕鸽并不是太关心,她只是来参加一个女孩的十八岁生日会。   “舅舅”   顾念秋的小女儿欢快的从外婆的怀里跳出来,飞奔着朝着顾暮寒跑去,顾暮寒身体自然的弯下去,一把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暮寒,你身边这位是?”顾念秋从母亲的身边走出来,接过顾暮寒怀里的小晚,眼神看向一旁的慕鸽,问顾暮寒。   听到顾念秋的话,一直站在沈天亿身旁的纪若,白了脸色。   而沈长歌的生母陈妍则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纪若,她是答应纪若暂时不将慕鸽的事情告诉沈天亿,可是现在她自己跑到这里,就不能怨她要看好戏了。   “暮寒啊,你要带小鸽过来,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纪若上前想拉慕鸽的手,陈妍的一句话,又让她缩了回去。   “陈姨,这是小景的生日会,谁要来,都是她邀请的。”顾暮寒有意无意的站在了慕鸽的面前,挡住了陈妍的视线。   他也没有想到,慕鸽会答应过来。   “舅舅这是舅母对不对?”一直窝在顾念秋怀里的小晚,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说道。   “小晚,好久没见舅母了,舅母抱抱。”   全场静谧,只有年幼无知的小晚,伸出一双手,朝着慕鸽。   “是暮寒最近长提及的慕小姐吧,过来坐,一直说让暮寒带你回家一趟,他总说没时间。”顾母笑着朝慕鸽招了招手。   “我听说暮寒最近开始进公司管事了?”   一直沉默的沈天亿不冷不热的出声,搭着顾母的话茬问。   “他啊,能管什么事,老爷子让他到公司去学习学习。”   顾母不着痕迹的与沈天亿打着太极,一边在慕鸽与自己儿子之间观察。她是听说儿子最近和一个神似浅歌的女孩子走得很近,不管这个人是谁,只要她儿子高兴,她都没什么意见。   慕鸽刚在顾母身旁坐下,小晚就从母亲的腿上跑到她身边。   “长歌,去喊你妹妹过来,今她可是主角。”   陈妍眼尖的看到沈长歌从侧门走进来,便招呼他,让他去喊沈景过来。   “沈景,爸爸喊你过去。”沈长歌没有好气的看着一屋子女孩子,站在门口大声说道。   “哼,我才不去呢,肯定是你妈妈又想什么坏主意了。”沈景眼神瞥了一眼沈长歌说道。   反正每次碰上他们母子,沈景不是说错话被沈天亿训斥,就是做错事让纪若伤心。   “你爱去不去,别说我没喊你。”沈长歌向来和沈景不对付,他们两个似乎从出生就注定相亲相爱不了。   陈妍当初和纪若差不多同时怀孕,预产期纪若要早一些,但是陈妍早产了,原本给沈景准备的名字长歌,就被陈妍要去给自己的儿子。   不过陈妍也并没有因为生下一个儿子,进了沈家的门,沈长歌在法律上是纪若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沈家人,当初纪若在答应这件事的条件就是在她的有生之年,沈长歌不得公明正大的出现在沈家。   而现在,陈妍不仅带着他光明正大的住进沈家,竟然还出现在沈景的生日会上,看着陈妍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纪若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   没有人能在伤害她的孩子,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   沈景最后还是不情愿的跟在沈长歌的后面走了出来。她的生日她只想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过,却不可避免额变成了一场商业聚会。   沈景一脸郁闷的走着,心想,要不要告诉慕鸽不让她来了,因为原本沈天亿并没有告诉她,会来这么多人。   她让慕鸽来,其实是有私心的,纪若再三警告她,不能告诉沈天亿慕鸽的身份,那她就让沈天亿自己看到慕鸽,她知道如此以来,沈天亿最后肯定会留下慕鸽,让她重回沈家。   沈景的小脑袋瓜子不停的运转着,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件事她是不是做对了,毕竟纪若说过,暂时不让父亲知道。   直到自己撞上了一堵人墙,沈景才从漫无边际的思绪里回神。   她撞上的是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完美的下颌线,犹如刀刻般立体分明的五官,让人移不开眼。   “对不起……”沈景连忙道歉。   唐突了美好事物之后,人们总会先从自己身上找错。   许嘉恒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慌张的小女孩,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眼底带着笑意,“今天寿星最大。”   许嘉阳的一言一行,在人群中都引来了巨大的关注,没有人能忽略他的存在,一路上,沈景觉得自己就像是月亮旁边黯淡无光的小星星,心里只余下对许嘉恒的钦慕与赞叹,原来现实中真的有这般好看的人。   “许总。”   沈天亿在看到许嘉恒的时候,起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最近海城许家有意向北城发展,沈天亿的公司就几个投资项目,正在与之接触。   “都说沈总的千金个个都是玲珑剔透的美女,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许嘉恒与沈天亿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了正与孩童玩耍的慕鸽。   慕鸽也是听到声音,才猛的抬头,正好对上许嘉恒似笑非笑的眼睛。   沈天亿虽然好奇,许嘉恒为什么会提及早已不在的浅歌,却也没有在意,既然许嘉恒今天能来,两家的合作估计就八九不离十了。   会场因为寿星的到来,达到了□□,沈天亿领着沈景不断在人群中周旋,小晚玩的太累了,顾暮寒抱着送她和姐姐先行离开,走之前,顾暮寒让慕鸽等她回来。   纪若因为身体不适,提前离场,陈妍名副其实的扮演起了沈夫人的职责,与在场的名媛贵妇谈笑。   倒是沈长歌,手里端着一杯酒,表情有些嘲讽的站在窗台前,看着眼前的一切,慕鸽走过去的时候,他嘲讽的表情一瞬间隐没在纯良的笑容中。   “美女姐姐。”沈长歌的表情有些惊讶,略带浮夸的语气脱口而出,最后想起自己所处的地方,又收敛了神情,站直了身体。   沈长歌并没有富家子弟显而易见的纨绔气质,如果没有看到他嘲讽的表情,慕鸽会觉得他是一个单纯略带羞涩的大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慕鸽开始有点羡慕他们的年轻。   “沈长歌?倒是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一双目含秋水的眸子,格外的漂亮。   沈长歌有些意外慕鸽对他长相的评价,有些不明白慕鸽的意思,不过想起家里的一些人对母亲陈妍媚由天生的评价,脸色沉了下来。   “不觉得这样评价一个人很不礼貌吗?”沈长歌有些不悦,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认识一个人,倒是很喜欢别人夸他容貌。”   慕鸽说着,看着朝他走来的许嘉恒。   不过在许嘉恒离她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先一步离开了。   许嘉恒站在沈长歌面前,沈长歌年纪不大,个子不低,几乎与他平视,想到日后这小孩子还要长,顿时心里有些不满。   “确实是一双好看的眼睛,不过长在你脸上有些可惜了。”许嘉恒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沈长歌的五官,半天冒出一句让沈长歌冒火的话。   许嘉恒说完,罔顾沈长歌冒火的眼睛,转身朝着之前慕鸽离开的方向走去,沈长歌刚要跟上去理论,却被一直注意许嘉恒动静的沈天亿喊了过去。   “之前给你说话的那女孩子,你认识?”   沈天亿状似无意的问话,让一旁的陈妍紧张了起来。   她可是与纪若有过协议,不能插手慕鸽的事情。   “不认识,之前见过一次面。”沈长歌看了一眼微微摇头的母亲,回答道。   “她是怎么同你妹妹认识的?”沈天亿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的小女儿多了一个这样的朋友。   沈长歌还没有回答,陈妍就开口了,“她们女孩子的事情,长歌一个男孩子怎么清楚?”   “我说了很多次,你们是兄妹,平时要相互照顾,不要你妹妹平时和什么人走近都不清楚。”   沈天亿想起自己仅剩的这两个孩子,不免有些叹气。   “我还以为鸽子姐不会来呢,早知道就给大哥打个赌了。”许嘉恒将酒杯放在栏杆上,同一旁欣赏夜景的慕鸽说。   “好玩吗?”慕鸽看着眼前暗夜流光的城市,问一旁的人。   “一点都不好玩,北方的气候有点干燥了,水土不服皮肤都变得差了,不过没办法,完不成任务,不能回家啊。”   许嘉恒顿时像个找大人抱怨的孩子,满脸的孩子气的对着慕鸽撒娇。   “江家的女儿还没出嫁是吗?”   看他这样,慕鸽也笑了。   江家的女儿放出豪言,非他不嫁,结果整个海城没人敢和许嘉恒在一起。   许嘉恒看到慕鸽笑了,眼底的笑意更深了,这才像她最开始认识的鸽子姐。   “鸽子姐,你什么时候回海城?”   许嘉恒问完,慕鸽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问的这么理所当然,好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回到海城,回到许嘉阳身边,都是她最后的归宿。   “你不知道,你大哥已经回去了吗?”   慕鸽没有直接回答许嘉恒的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她面前的路最红会通向哪里。   “知道,我还听杨凡说,大哥说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他要给你自由,让你去找自己的幸福。”许嘉恒一双狡黠的眼睛转动着。   “那你还问?”   “当然要问,这事又不是我大哥说了算的。”许嘉恒嘻嘻的笑着,一脸的纯良。   “嘉恒,这么多年你都不交女朋友,不是因为江玉,是因为你不喜欢女生对不对?”慕鸽突如其来的直白,让许嘉恒受到了惊吓。   “鸽子姐,你不要总想搞件大事情,你这样,大哥真的会逼着我结婚,给许家传宗接代。”许嘉恒脸上浮现出夸张的表情。   慕鸽看到顾暮寒的车开进来,转身对许嘉恒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说完,转身走了两步,又对许嘉恒说道,“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很多,你不一定非要和女人结婚。”   许嘉恒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他大哥最爱的女人,她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时候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是一只纯良无害的小白鸽,那现在就变成了心思难猜的黑天鹅,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后悔,找回来的小白鸽愣是让他折腾成了黑天鹅。    ☆、我们的围城08   一个人的新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凌晨的钟声在北城的上空响起来的时候,五颜六色的烟火也在城市的上空绽放,一切都变得美好。   如果不是一阵陌生的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不是自己的手机,慕鸽循着声音在客厅沙发的角落里找到亮着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未知来电。   手机是顾暮寒忘在这里的。   慕鸽看着亮起的屏幕暗下去,再亮起来,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是顾暮寒的声音。   “新年快乐。”   去年的这个时候顾暮寒没有给沈浅歌说新年快乐,今年他把这一声新年快乐说给了慕鸽,他在收拾浅歌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她写的日记,从接到慕鸽母亲苏云的信,到一个人去海城见她,再到最后以为自己杀死了慕鸽,最后被伴随着她长达二十年的痛苦杀死了,也知道她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找回慕鸽,不是后悔自责想要弥补,是想要自己从抛弃妹妹的罪恶感中解脱。   “新年快乐。”   慕鸽拿着手机站在窗户前,与路灯下的顾暮寒遥遥相望。   “慕鸽,比你婚姻大事还重要的事,你办完了吗?”   顾暮寒看着站在窗台前,被烟火照亮的人,在电话里问。   “办完了。”   顾暮寒听到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笑意。   大年初一的早上,米白直接杀到了慕鸽的住处,将床上还在睡的人拎起来,一路上不管慕鸽有没有彻底的清醒过来,就一脸高兴的说“储颜生了。”   米白的话顿时让慕鸽清醒了许多。之前送储颜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预产期还要往后推两天,那应该是过完新年了,没有这么早的。   “不是说预产期往后推了吗?”   “不知道,医院里认识的人说的,好像是昨天凌晨左右吧,是一对龙凤胎。”米白说着话,眼里闪烁着兴奋,好像储颜给她生了个孩子似的。   到医院的时候,两人只看到桑青宇一个人满目红丝,一脸憔悴的站在医院的走廊里。   慕鸽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与米白对视了一眼,步履沉重的朝着储颜的病房走去。   “储颜呢?”米白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问看到她们过来,眼珠子毫无生气的转了转的让人。   “大出血,刚做完手术。”   米白一听急了,抬脚对着桑青宇的小腿骨就踢了一脚,用力十分实,她的身体都有点受力向后倾倒,慕鸽伸手扶住了她。   桑青宇的腿不自然的弯了一下,又立马站直了,脸上看不出表情,一双眼朝着病房里看着。   隔着玻璃,慕鸽看着储颜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一张脸,毫无生气,原本高高鼓起的肚子,也不见了,两个孩子的出生,好像抽走了储颜全部的生命力,她就安静的躺在那里,慕鸽想伸手推门喊醒她,被桑青宇拦住了。   “我们能出去说话吗?”米白隔着玻璃看储颜的时候,桑青宇在慕鸽身边低声说。   桑青宇的话让慕鸽有些意外,同时又深觉,他与储颜之间的问题原本比她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你能不能照顾她一段时间,我怕她不想见我。”桑青宇的话带着心惊胆战后的后怕,让他的声音失去了平稳。   储颜以为自己会同米白一样愤怒的质问他,问他怎么能让一个怀着他的孩子,承受这世间最大痛苦的女人处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但是她没有问,只是等着桑青宇说下去。   “昨天我们遇见了一个共同的朋友,她是我的初恋,是储颜继父的女儿。”   桑青宇的话说到这里,没有说下去,一时间慕鸽也没有开口,她只是隐约知道储颜和家里的关系不亲近,大学每逢放假就留在北城打工,将打工的钱寄回家却从来不回家,偶尔提及家里,储颜也只说父母太忙,经常不在家。   “你不爱储颜?”沉默之后,慕鸽反问桑青宇。   “我当然爱她,只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和她妹妹是恋人,后来我和她妹妹分手的时候,她妹妹闹自杀,逼走了储颜。”   “她妹妹一直怨恨储颜,她妈妈当年就埋怨储颜不能和她妹妹和睦相处,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储颜并没有告诉她妈妈,昨天她妹妹带她妈妈过来,说要她妈妈和她断绝母女关系。”   “储颜是你的妻子,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没有人能代替。”慕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自己对感情也从来没明白过,不过她觉得储颜是爱眼前这个男人的,而且她的爱比着这个男人只多不少。   因为出生在新年伊始,两个孩子一个叫新初,一个叫念初,是储颜起的名字,储颜虽然对着桑青宇不理不睬的,但是眼神总还是不自主的追着他的,米白有些对她恨铁不成钢,在她看来,都是桑青宇,储颜才会过的这么辛苦。   “在想什么?”顾暮寒看着对着车窗发呆的慕鸽,开口问道。   “没什么,不过为什么伯母突然想要要见我?”慕鸽这几天一直家里医院两地跑,顾暮寒都一直车接车送,今天顾暮寒突然说要带她去见他母亲,慕鸽有些措手不及。   “她从上次见了你之后,就很喜欢你,让我带你回家一趟。”顾暮寒状似无意的说着,慕鸽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你真的决定了吗?”慕鸽看着顾暮寒有些认真的脸问。   “我们先订婚,等结婚后我们就一起出国,我会照顾你。”顾暮寒一脸坚定的注视着前方。   慕鸽没有说话,顾暮寒也不再说话,他们两个人安静的坐在车里,一时觉得车里的空间无比狭小,笑的让他们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一时又无比的广阔,因为他们的眼睛里装着两个不同的世界。   顾暮寒此时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弥补慕鸽,弥补二十多年来所有人对慕鸽的亏欠,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要慕鸽过的快乐了,所有不好的一切都能一笔勾销了。   沈景过来医院是要找慕鸽好好谈谈的,她始终不明白,慕鸽为什么不愿意回沈家,这里有她的爸妈,有她的亲人。   只是看到顾暮寒过来接慕鸽,沈景突然就变得小心起来,不愿意让那两人看见自己。   回到家里,沈天亿因为新年的缘故,没有平常那么忙,在家里的时间也多了些,沈景回来的时候,沈天亿正拿着一套上好的茶具在喝茶。   没有陈妍和沈长歌母子,沈景还是愿意与沈天亿亲近的,在她的印象里,沈天亿一直是一个高大伟岸扛起这个家的形象。   “爸爸,我十八岁生日都已经过了,你当初答应好的事情不会反悔吧。”沈景有些狗腿的给沈天亿捶着肩膀。   “不会反悔,房子你母亲都找人给你装修好了。”沈天亿记得自己这个小女儿,从上一个生日之后就开始念念不忘的说十八岁之后要过独立的生活。   吃饭的时候,沈天亿在沈景的期待之下,问起纪若房子的事。   “之前说给小景装的房子装好了吗?”   沈天亿对着自己的发妻,虽然没了感情,但是两人之间基本的相互尊重还是有的,毕竟她们都是要面子的人,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小景搬出去这件事我不同意。”   纪若放下手里的碗筷,态度明确的说。   “妈……”   沈景没想到纪若会突然反对,有些不知所措。   沈天亿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的沈景,让她先回自己的房间。   沈景上了楼,在房间里,不一会听到了两人的争吵声。   “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让陈妍这么称心如意的,至少在我的有生之年不会。”纪若说着,整个人变得脸色苍白,痛苦的深咳起来。   “你们两个女人不累吗?即使你们不累,也不要连累我的孩子。沈景的事就按她自己的意愿,你的身体不好,就不要操心了。”沈天亿冷冷的说出这句话,就离开了,剩纪若一个人在偌大的客厅里,守着一桌还没动的饭菜。   沈天亿从家里出来,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沈总,你之前让查的那位慕小姐有结果了。”   “她和许嘉恒是什么关系?”   “她们之前好像是恋人,慕小姐在海城的房子是许家名下的,不过……她好像和夫人还有小姐关系匪浅……”   “她和小景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概是许先生来北城之前。”   “那就帮许先生多照看写慕小姐,至于顾家那小子,想来是太想念浅歌了。”   “沈先生的意思是告诉慕小姐,顾先生与沈小姐的事……”助理有些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沈天亿有些不耐的问,他这个助理想来做事利落,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我在查慕小姐的时候,发现夫人将她名下的财产的三分之二转给了一个新开的账户,那个账户的开户人是慕小姐。”   “……我知道,你先按之前说的去办。”沈天亿挂了电话,让司机掉头,回沈家。   从沈景的生日会开始,她就觉得纪若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不然纪若不会对陈妍带着长歌以沈家人的身份出现在生日会上。   “先生。”   李叔看到沈天亿回来,转身去泡咖啡。沈天亿之前都有早饭后喝咖啡的习惯,今天因为与纪若发生争执,倒是没喝。   “李叔,别忙了,夫人呢。”   沈天亿环顾了一下四周,没见纪若的身影,便开口问道。   “夫人身体不适,小姐陪她去了医院。”李叔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答沈天亿的问题,只是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愠怒。   “我知道了,让李婶多照看些她吧,最近怎么动不动就往医院跑。”沈天亿察觉到李叔的不满,态度一时软了下来,李叔从他十岁进了沈家,就一直在沈家,沈天亿还是很尊重他的。   沈天亿坐在车里,若有所思,车上的司机不见老板发话,只能龟速的前进着。   “今天的路很堵吗?”沈天亿抬头发现还没有到公司,问司机。   “不是,沈总你刚才没说去哪。”司机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公司。”沈天亿叹了一口气,公司的事天天都够他头疼的了,家里还拼命折腾。   “让陈经理到我办公室。”沈天亿一到公司就对前台工作的人说。   陈妍原本就因为沈天亿这几天一直在纪若那里,心里不高兴,此时听到沈天亿要见她,顿时容光焕发起来。    ☆、我们的围城09   陈妍脸上洋溢着喜悦走进了沈天亿的办公室,她心里无比的清楚,以沈天亿的性格,只要自己不闹事,自己是能一直待在他身边的。   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陈妍先给沈天亿泡了一杯咖啡,沈天亿的表情莫测,不喜不怒,这让陈妍心里有些忐忑,挂在脸上的喜气也随之淡去了不少。   “沈总,发生什么事了吗?”陈妍在公司里是一直都称沈天亿为沈总,公司里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做了沈天亿将近二十年的情妇。她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除了偶尔给纪若闹闹,但那也是她铁定知道纪若不会将事情闹大,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笑话。   “我以为你和纪若向来是你忌惮她几分,不过最近好像她对你的容忍大度了许多。”沈天亿喝着咖啡,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状似无意的说。   陈妍表情一变,什么时候沈天亿开始注意她与纪若的关系了。   “可能是纪姐姐年纪大了,想通了吧。”陈妍有些试探的说,她不知道沈天亿这次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不追究她的含糊说辞。   “你是觉得我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够用了吗”沈天亿突然将手里的咖啡重重的放到桌子上,陈妍整个人随之一抖,表情有些惶恐。   “天亿,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纪若她不让我说的。”陈妍有些委屈,一双满含秋水的眼睛,水波荡漾,惹人怜爱。   身为女人,她总是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   “好了,有些事也不能怪你,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分得清主次。”沈天亿的话说完,陈妍顿时收起了博怜爱的身姿,恢复一个工作中该有的样子。   她倒是糊涂了,她的儿子能否继承沈家,不在于纪若是不是承认沈长歌的身份,而是沈天亿愿不愿意将沈家交给他唯一的儿子。   慕鸽没想到顾暮寒的母亲会这么直接,顾暮寒的母亲给她说了顾暮寒与沈浅歌的事,说是不希望慕鸽以后知道的时候会产生误会。   “虽然暮寒可能忘不掉浅歌,但是你和浅歌他还是分得清,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慕鸽听顾夫人试探的措词笑了,她笑着对顾夫人说“我知道的。”顾夫人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随后露出欣慰的笑容,拉着她的手,顿时亲切起来,“这年纪越大,就什么都不想求,只想着儿孙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一起吃饭的时候,顾暮寒几次想提及要与慕鸽先订婚的事情,都被慕鸽打断含糊了过去,一顿饭在与顾暮寒的斗智斗勇下变得索然无味,房子里的气氛因为暖气太足,变得有些沉闷。   顾夫人吩咐帮佣开窗透气,顾家的宅子饭厅的后面是一个花园,此时虽然深冬,依然盛开着些慕鸽叫不出名字的花,与枯木错落有致的排列的之下让人眼前一亮。   窗户一开,凉意夹杂着幽香便扑面而来,不等慕鸽张口说话,喉咙里的瘙痒就让她难受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深咳。慕鸽咳的自己满脸通红,身边的人手忙脚乱。   “她这是怎么了?”顾夫人眼神急切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顾暮寒看着慕鸽虽然难受,但也没什么大碍,便伸手一下一下的给她顺着背,“应该是呼吸道不适,我先送她去医院,你不要担心。”顾暮寒安抚了顾夫人,便带着慕鸽急匆匆的往医院去了。   顾夫人开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沉沉的叹了口气,这姑娘再好,身体如果不是健健康康的,她也不能让儿子娶她。正好看今天的样子,她也没有那么对自己的儿子上心,顾夫人盘算着,要如何趁两人还没有到非你不可的时候,让自己的儿子收收心,转移目标。   “你有过敏史?”顾暮寒从医生那里回来之后,慕鸽正端着热气腾腾的白开水,暖手,她骨节分明的手掌将玻璃水杯紧密交叉的包裹起来。   “印象中小时候被人锁在花房里过,所以对有些花,会比较敏感然后产生类似过敏的反应。”慕鸽回忆起走失后的经历,眉头动了动,却是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   顾暮寒听到慕鸽的说辞,顿时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今天为什么不说我们准备订婚的事?”顾暮寒看着现在的慕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和她一起离开这里,如果待下去,慕鸽知道了当年自己走失的真相,那太残忍了。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里来回飘荡,顾暮寒又想起了浅歌还在的时候,整个人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我们不会订婚了。”   慕鸽,定定的看着顾暮寒,眼神没有迟疑。   “你不用为了我所经历的事情心怀内疚,我也不需要你来代替谁来履行家人的职责,不管你的心里怀着怎样的心情,这些天就够了,我接受你所有的好意。我原想着,我就这样站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时刻记着,那个小女孩她不是走失而是被遗弃,而且被不止一次一个人遗弃,我要你们永远记得,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慕鸽从顾暮寒的视线里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身体直直的挺着,步履轻缓。   顾暮寒苦笑的摇了摇头,他从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不是吗?   “暮寒,不要让她留在北城,带着她离开这里,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不要在这里。”   纪若在知道慕鸽的身份之后,曾经这样拜托他。当时慕鸽知道纪若与她同在一间医院,醒来的第一时间其实是想问她一件事,当年在老房子后面的那片树林了,她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喊声。   浅歌为了找她,跑进了树林里,她看到了纪若的身影,但她的脚崴了,动弹不得,却是眼看着纪若一心跟着浅歌去了离她更远的地方,之后便是良久的杳无音信,直到她被一条蛇吓的翻下了山坡。   慕鸽知道顾暮寒在后面,她一直没有回头,她突然有些不明白所谓的亲情与母爱,慕鸽知道顾母不喜欢自己,从她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但是因为顾暮寒,顾母就成了一个伟大的滴水不漏的演员,为了儿子的幸福,尽心尽力的表演。那苏云呢,她从最开始就知道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这么多年带着自己东奔西走,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等到病了,临了却不愿意她在身边,宁愿一个住在冰冷的医院里。只是因为像许嘉阳说的那样,苏云在内疚,在害怕吗?明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孩子,却还是私心的养在了自己身边,然后在自己决定离开人世的时候,给一直找她的沈浅歌的消息。那纪若呢,作为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多年她是怎么想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从而不想自己留在北城,以至于让顾暮寒带她离开,这么多年心里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吗?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活着就好,不管怎样的活着。   那我应该留下来恨你,报复你,还是该如你所愿远走他乡。   暗灰色的天空,悠悠扬扬的飘起新年之后的第一场雪,慕鸽一个人走在路上,身边的行人匆匆,她跟在一位年迈的清洁工身后,顺着街道,一直走到了街道的尽头。街道的尽头是一面年代久远的砖面墙,不知道是那家调皮的小孩,在上面歪歪扭扭的画着一家三口三个人。   不等慕鸽想出个所以然,沈天亿的助理就找上了她。慕鸽看着站在门口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长的一脸忠厚,眼神精明,手里拿着沈天亿的名片,说沈总希望和慕小姐见一面。   慕鸽身后的茶几上正摊开着一封信,是沈景写给她的,说是纪若生病了,问她能不能去看她,因为纪若不想让她联系她,所以她是和顾暮寒要了她的地址,写信给她。   沈景天真的以为母亲的病,是因为有女儿不能认的委屈,所以她言语恳切的希望,慕鸽能主动的去看她。却从来没想过,母亲其实是想让这个女儿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不再这个城市,不与她呼吸同一片空气。   沈天亿派来的人对慕鸽保持着一种生疏有礼的恭敬,看样子似乎知道些什么,又似乎不知道些什么。   慕鸽到的时候,沈天亿正在开会,她在大厅里等沈天亿的回忆结束,秘书小姐给她送来浓香馥郁的咖啡。   慕鸽只是将用手紧握着杯子,温热的温度隔着瓷杯带着凉意传递到她的手心里。慕鸽手里的咖啡换了三次之后,沈天亿推门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许嘉恒,原本要离开,在看到慕鸽的时候,转而跟了进来。   “慕小姐,好巧。”许嘉恒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对人都是这么热络,慕鸽有些挑眉,她原以为是沈天亿知道了纪若想要隐瞒他的事情,所以找自己来求证,看来是她想错了。   “许总,你们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生疏了。”沈天亿丝毫没有在意慕鸽眼里的讶异,说着话,走到了慕鸽对面的沙发上,同时示意许嘉恒坐下,许嘉恒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意外的坐在了慕鸽的身边。   “哈哈,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沈总。”许嘉恒调侃着,一只手搭在了慕鸽的肩膀,慕鸽看了许嘉恒一眼,警告他适合而止。   “既然许总这么说,那我要多谢许总在海城对她的照顾。”沈天亿端起一旁的咖啡,就着热气,浅酌一口,眯着眼睛,目光在慕鸽和许嘉恒之间扫视。   慕鸽与许嘉恒对视一眼,随即闪开。   慕鸽挺直了腰,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沈天亿,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不知道沈总再说什么,我想我没什么要和沈总说的。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慕鸽说着往外走,许嘉恒眉头微挑,跟在慕鸽后面起身。   “云歌,你母亲正在来的路上,等她一会吧。”沈天亿好似谈论天气一般,对着走到门口的人说。   “哈哈,云歌真是个好名字,亲爱的,你什么改了名字。”在慕鸽转身直视着沈天亿一双仿佛沉浸在咖啡带来的余味而微眯起的眼睛,许嘉恒一脸似笑非笑在她耳边说。   “许嘉恒,你先走吧。”   慕鸽定定的看着沈天亿,嘴里对许嘉恒说话。   “我在下面等你,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许嘉恒离开的时候在慕鸽耳边以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原本即使不在这里碰见慕鸽,许嘉恒还是要找她的,今天是许嘉阳29岁的生日,许嘉阳生命正式进入了30岁的倒计时,同时也是他生命的倒计时,许嘉阳遗传了她母亲的病,她的母亲是在30岁那一年自杀的,许嘉阳从小听到最多的就是,他到30岁的时候,会和他母亲一样。   “我不会忘了我曾经答应过的事。”慕鸽转头看着许嘉恒说。   慕鸽无声的笑了,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门口的方向,沈天亿微眯着眼睛,食指和中指的骨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沙发旁的红木方桌。   她将所有的材料寄给了陈妍,所有的事情皆有她开始,那就由她结束。    ☆、我们的围城10   沈景站在顾暮寒的面前,两只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不可能,妈妈怎么会故意遗弃自己的孩子,姐姐也不是帮凶。”沈景手里拿着沈浅歌的日记本,质问顾暮寒。   “小景,有些事情你不懂。”顾暮寒想伸手拍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人太自私,为了自己,即使是去篡改别人的人生在也在所不惜。她不应该知道这些的,她从小就是个幸福的孩子,以后也应该一直幸福下去。   “我不懂,我确实不懂,母亲为什么要利用姐姐抛弃自己的女儿,如果不是这样,姐姐也不会死,云歌姐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流落在外。”一直不愿意相信的话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之后,沈景的身子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靠着墙,一点点的瘫软下去。   “小景。”   “不要碰我,你们都一样,骗子。”沈景像个受惊的兔子,从角落里弹起,甩开顾暮寒的手,往外跑去。   没人能懂,自己的三观在一瞬间坍塌的感觉,这些都是她至亲至信的人,可是这些人都做了什么事,当年的沈云歌也才四岁而已,母亲怎么忍心,她不仅害了沈云歌还害了大姐,如果大姐不是一直自责弄丢了自己的妹妹,又怎么会去的这么早。   纪若进来的时候,慕鸽的脊背基本已经僵掉了,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纪若不是自己走进来的,是李叔推着她进来的。   一个月不见,纪若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慕鸽觉得如此的纪若才和她的年龄才是自然的匹配。   面色苍白,即使没有表情,也依稀可见岁月留下的痕迹。   纪若进来之后,紧跟进来的是陈妍。   下班时间在慕鸽等待的过程中一晃而过,陈妍此刻褪去了公式化的服装,穿红色妖冶的大衣,里面裹着曲线毕露的连衣裙。   她的手里拿着蓝色的文件夹,薄薄的,却看着很重,重的让陈妍走起路来,都有了气势。   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没有说话,陈妍端着已经空了的杯子去给沈天亿续杯,纪若沈天亿都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文件,一动不动。   勺子与杯子碰撞的声音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响。   当陈妍端着咖啡归来的时候,所有人又将目光投向她,沈天亿一双眼睛若有所思,纪若的眼神麻木,无神。   陈妍用她那纤纤细指从蓝色文件夹里抽出了一张薄薄的A4纸,上面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慕鸽离得远,看不清楚,但是纪若的嘴唇微不可见的抖动着,一双手抓在轮椅的扶手,眼睛看向慕鸽。   纸上的一角因为浸过水,微微的翘了起来,慕鸽想起来了,这是当初顾暮寒给她与沈浅歌做的DNA鉴定。   慕鸽扶了扶有些下滑的眼睛。   她在等着陈妍将下面的纸张拿出来。   这样纪若不惜一切想要埋藏的秘密就会暴露在这一面冷漠的蓝色灯光下。   “你这么恨我?”   纪若没有看沈天亿,也没有看陈妍,一双眼睛看着慕鸽。   “我不恨你,只是给你一个解脱,你不必为了当初遗弃我的事情内疚,再也不用惶惶终日,从我出生开始,你就担心那件事会因为我会被发现,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我离开,我还是应该感谢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生下了我。所以我要给你一个解脱,你当初的猜想没有错,这件事确实是因为我才会被发现,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没有错,不过对于你最爱的女儿执着不悔的找了我十多年,我深感抱歉,我应该早些出现,这样你就不会失去她。”   纪若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冷漠的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慕鸽的一字一句都仿佛在千斤万重的压在了空气里。   “没错,从我知道你在我肚子里开始,我就在想着要拿你怎么办,你会毁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你应该恨我,你为什么不恨我。”纪若眼睛发着狠,看着慕鸽,和当初沈浅歌发狠看着她的眼神一摸一样,慕鸽不仅想,自己是不是有时也是这个模样,毕竟遗传刻在基因里,是你没法舍弃,也没法改变的。   “纪若,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我先背叛了你,所以这么多年,你怎样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浅歌的早逝,我也告诉自己,是她太执着。”沈天亿低沉有些沙哑的声音像是坏了的钟撞击发出的破碎声音。   “那又怎样,这么多年,你把她留在你身边,我不是也没说什么。”纪若收起了所有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波澜。   “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沈天亿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慕鸽确定他们曾经是相爱的,不然也不会相互容忍了这么多年。   “陈小姐,为什么不把剩下的东西拿出来呢。”慕鸽的目光从文件夹上扫过最后将目光定在陈妍脸上,真是个漂亮的女人。   陈妍皱眉,她弄不懂慕鸽要干什么,这些文件里的内容在场的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不是吗?   “陈小姐,比着后母和姑母我想你应该更喜欢后母这个称呼吧,只是抱歉不能如你所愿了。”   陈妍的脸色刷的变得苍白,是连胭脂也掩不住的苍白,她漂亮的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嘴巴也张着,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两外两个人的表情也不比陈妍的号多少,只有慕鸽神态自若,不紧不慢的说着。   “我的姑母,就是这位陈小姐,毕业之后就进了沈氏,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很容易春心萌动,特别是像姑母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所在见到事业有成,姿势风流的沈先生之后,便芳心暗许,不能自拔,我说的对吗?姑母。”   慕鸽说着看了一眼神情呆滞的陈妍,扯了扯嘴角接着说。   “但是沈先生此时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那时候沈先生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有感情的,所以行为还是算克制,就算知道这个刚毕业的漂亮姑娘对自己有意,也还没有动什么心思,只是听之任之,享受着久违的被人崇拜感觉。”   “怎么说呢,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最强的,沈夫人很快就发现了陈小姐对沈先生的情意,她开始提防这个女人,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大度与优雅,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不能与自己的丈夫摊牌,但是每当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自己的丈夫是不是在别处香玉满怀,她的情绪变得很糟糕,一度得了抑郁症,她开始酗酒,这个时候,一个俊美温柔的男人来到了他身边,这个男人给了她丈夫不能给她的慰藉,知道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可能不是自己丈夫的,她开始慌了,她知道自己铸成了大错,她与男人断了往来,而丈夫在知道她怀孕了之后,开始回家,陪她,她不能打掉这个孩子,只能把她生下来,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开始惶恐,因为她怕孩子长大之后会越来越像那个男人,这个孩子的存在无时不刻的提醒着她不忠于自己婚姻的事实。”   慕鸽觉得嗓子有些刺痛,她伸手去拿身边的杯子,发现是空的,有些失望的将杯子放下。李叔在慕鸽放下杯子的时,走到她身边,拿起空着的杯子,给慕鸽倒了一杯水,其他人一动不动的看着慕鸽,没有言语,那一双双眼睛里蕴含着不一样的情绪,慕鸽也懒得去猜测是什么。   “终于有一次机会,自己的两个女儿贪玩,跑进了房子后面的树林里,女人在听到小女儿的喊救声时,转而走上了另一条路,她不知道小女儿看到了她,以为她只是本能的喊妈妈,小女儿想要朝着母亲的方向去找她,可是她崴了脚,还被一条蛇吓的滚到了山坡的另一边。就这样沈家的二女儿沈云歌走失了,这一走失就是二十年。然而小女孩的亲生父亲他虽然是有目的接近沈夫人,但是后来发现自己爱上了她,当他知道沈夫人生下了他的孩子之后,他知道他爱的这个女人一定不会容忍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一直守在山坡下的小镇上,等着沈夫人发疯发狂的某一天会把孩子赶出去,然后自己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他时刻关注着沈家的动静,然后在小女孩滚下山坡之后,在沈家人之前找到了她,带她离开了这座城,只是没过多久,小女孩被拐卖孩子的团伙带走了,他在追赶的过程中出了车祸,小女孩被装在一辆运输花卉的车上,运到了洛城,卖给了不能生育的洛城慕家老三。”   纪若失去了胶原蛋白的脸颊在神经的牵动下微颤着,她几欲张口都没有发出声音,慕鸽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才开口,“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个男人的真实名字?”   纪若的两行浑浊而滚热的泪水从眼框顺流而下,在她苍老的面颊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她是陈妍的哥哥,陈立谦,她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自己妹妹的幸福,后来他自己也爱上了你,这也就是当初你默认她带走我的最大的原因。”   慕鸽说完,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她起身拍了拍手说“故事讲完了,戏也散场了,我就走了,我会如你们所愿,离开这座城市,不在出现在你们面前,就如你们从来都没有找到过我一样,希望你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各自安好。”   “浅歌……浅歌去见你,说了什么?”纪若在慕鸽伸手拉门的时候,挣扎着从轮椅上站起来,却因为身体的不听使唤摔在了地面上,一声闷响之后,她甩开李叔扶着她的手,将修长的脖子伸到极限,一双眼睛死死的望着慕鸽的背。   “她不希望我恨你,一切与你无关,说要把命赔给我。”慕鸽说完,没有回头拉开了大门,空气的对流让她□□在外的毛孔一紧,她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了满面。   慕鸽不知道自己的泪为谁而流,她就这样不回头的,把过去都抛在了后面,或许许嘉阳是对的,自己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但是不行啊,人心总是这么奇怪,好像自己受过的伤会变成自己的勋功章。   “慕小姐,你曾经失去一个孩子,后来又与沈浅歌发生争执,受了伤,一系列的打击,让你患上了PTSD,然后许先生选择给你催眠遗忘了一些事情,失去孩子这件事就是关键词,你会想起来你之前遗忘让你伤心难过的事和人。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告诉你,他是最不想伤害的是你,你不知道在遇见你之前,他就已经立了遗嘱,把所有的财产捐出去,遇见你之后他改了遗嘱,将原本准备捐出的资产都留给了你。他准备与她的母亲一样,在三十岁的时候死去。”魏教授说是受了纪若的拜托,将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   许嘉阳,如你所愿,除了你,我所有的人都不恨了。   你真是算计了所有人的人心,只是结果就真的如你所愿了吗。    ☆、破城   许嘉阳的母亲因为与他父亲早早的离了婚,死后没有进许家的墓园,而是回到了自己娘家的墓地,所以每年的这一天,许嘉阳无论在何地,都会赶到北城,去看望他的母亲。   许嘉恒带着慕鸽赶到墓园的时候,下着磅礴的大雨,许嘉阳泛着病态的白色是余留在灰暗的天色里仅余的一抹惨白,慕鸽隔着重重的雨幕就看到那人靠着墓碑坐在那里。   那个人就那样瘫坐在哪里,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被雨打湿的宽大的服装,叠起重重的皱褶贴服在分外消瘦的身体上。   许嘉恒看了一眼远处的哥哥,转身回到车上,很多事情都是别人无法插手的,他能做的也这有这些了,他这个哥哥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手中的雨伞被一阵突起的风吹散打落在身后,慕鸽一步一步隔着大雨朝男人走过去。   曾经一个男人对她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城池,他是自己走不进的那座城,现在她的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穷其一生,都走不出的城。   许嘉阳缓缓抬起被雨打的有些昏沉的头,慕鸽越过他的头顶看着他身后那个被他用衣服盖住的墓碑,墓碑上没有照片,是一张她曾经画过的画,画上是三个人,一男一女牵一个小孩。   “许念慕。”   慕鸽念着墓碑上的名字,一字一句,心如刀割。   “许嘉阳,我们都会遭报应的。”伴随着一声闷雷,慕鸽应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怎么能忘了,自己曾经也差一点做了一名母亲,那个孩子只在她的肚子里待了三个月,都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被眼前这个人扼杀了。   “你……不要害怕。即使下地狱,我也会先去那里等着你。”许嘉阳将慕鸽紧紧的抱在怀里,手背上的青筋毕露,恨不得将慕鸽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他会给慕鸽找回家人、朋友,让她不是一个人在这个孤单的世界里,然后他去找他们的孩子,告诉她,爸爸妈妈很爱她。   “许嘉阳,你凭什么。”   大雨滂沱,慕鸽分不清是雨水流进眼里的水更多,还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更多。她将紧紧扣住自己的十指一个一个掰开,从地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她轻声的说,“死,多容易,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在活着的每一天里,你都要记得,是你自己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你永远失去了作为一个父亲的资格。”   慕鸽不再看那个墓碑,转身踉跄的往前走。   “不要再打扰我的孩子了。”   许嘉阳摇摇晃晃的起身,他已经在这待了一天一夜,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失去了控制,但是他的手还是向前伸着,想拉住那个离开的人。   他的母亲,从他记事起,就被父亲关在了一间只有一扇窗户的房子里,他每天都会搬着小板凳,站在那上面,透过一块透明的玻璃,看房间里的母亲。   母亲很美,穿着白色的纱裙,层层叠叠,在有微风吹进去的时候,会像天使的羽毛一样在空中飞舞着。更多的时候,母亲一个人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坐在地上的毯子上看书,恬静,美好。   有一天,他偷偷的跟在保姆后面,看到保姆按了玻璃旁一扇门就边的一块地方,然后原本的墙壁就像开了锁的门一样打开了。   他打开了门,母亲看到他,就疯了,一双手狠狠的掐住他脖子,哭着说是自己错了,不应该让他出生,嘴里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知道自己无法呼吸,他想大声呼救,但是不管怎么喊,他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慢慢的他看到面前一袭白衣的人变成了一缕血红色的残影。   后来,听到动静的保姆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窗户上站着两只白鸽,还有一个小白鸽停在倒在地上的他身上。   母亲恢复了正常,缩在角落里,不敢碰他。   后来他才知道,母亲的家族有精神病史,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并不知道,在世在生完之后,慢慢的就变的不受控,而医生告诉她,她的儿子也继承了家族的病史,最长的潜伏期是三十年,之后就会慢慢的疯掉。她有一个叔叔因为发疯,杀掉了全家,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   “不要要孩子,不要活过三十岁。”   母亲临死之前,静静地攥住他的手,让他答应不要有自己的孩子,不要活过三十岁,母亲一生,头脑清晰的时候,都活的优雅美丽,她无法容忍一个发疯的自己,所以在三十岁那年,在他面前自杀了。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只小白鸽成了他唯一的朋友,直到后来在母亲葬礼的那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像小白鸽一样的小女孩,小女孩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她笑起来,长长的睫毛软软的,就像小白鸽的羽毛划过他的手心。   他要把这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送给她,他把自己的小白鸽送给她,可是后来他却再也找不到她了,他想拥有的东西,都离他而去了。   他感觉的自己仿佛变成了一片从天使身上掉下来的羽毛,他又看到了那个大雪天,那个笑容甜美的小女孩,他看到自己将手放在小女孩的眼睛上,她长长的睫毛在自己的掌心划过,就像母亲的发丝划过他的面颊。   “许嘉阳……”慕鸽失声的叫喊,顷刻便淹没在了滂沱的大雨之中。   慕鸽转身本能的扬手打落想要落在自己脸上的手,然而她的手刚碰到许嘉阳有着不正常高温皮肤时,许嘉阳就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在她面前,倒下。   殷红的血迹染红了泥泞的雨水,很快被冲淡,变成淡淡的粉红色,流到自己的脚边。   “许嘉阳,你不能让我一个人这样的活着。”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与泥水融为一体的人,心不受控制的揪痛,肺部的空气一点点的被挤压出来,身子慢慢佝偻成一张紧绷的弓。   鼻尖弥漫的血腥气,从心脏里蔓延的痛像是压抑在身体里洪水猛兽,在慕鸽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她张了张口,想喊醒许嘉阳,却看到大片嫣红的血迹,像下雨一样染红了许嘉阳苍白脆弱的一张脸。   许嘉恒从车里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在一起重叠着,倒在血泊里,他心头一紧,他上前将压在许嘉阳身上蠕动着的慕鸽扶起来,只是他扶了几次都没有扶起来。她的手指像骷髅一样死死的扣在许嘉阳的手臂上,不管许嘉恒多用力都不能让她松动分毫。   慕鸽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禁闭眼睛的许嘉阳,嘴角一片模糊的血迹,还在说些什么,雨声太大,许嘉恒听不清。   三月五号,惊蛰,有大雨。   这天夜里,北城的一座医院被同时送进了三个满是鲜血的人。两个男人在医院的走廊了打了一架,其中一个长得非常漂亮。   许嘉恒鼻青脸肿的坐在医院的走廊里,赶走了一个对着他的脸犯花痴,戳痛他脸的护士。   顾暮寒沉着一张脸,寒气逼人的站在一旁。   最先赶过来的是纪若,然后是沈天亿,陈妍,沈长歌,杜念与米白一起赶过来的,最后到的是储颜与桑青宇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   杨凡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众表情沉重,气氛压抑,堵满走廊的人,走到与储颜坐在一起抱着孩子的杜念身边,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对看向他的一众人说,“慕鸽没有大事,就是急火攻心,血吐出来反而是好事,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大哥呢?”   “沈景呢?”   许嘉恒看了一眼造成自己脸受伤的罪魁祸首,不屑的哼了一声。   “许先生的情况比较复杂,他的情况要等魏教授从海城赶过来,才能确定,至于沈小姐,医生正在给她进行紧急手术,要等手术结果。”   杨凡的一番话后,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更压抑了,两个原本安静的孩子,放佛是感受到了气氛的压抑,开始哭了起来。   储颜与杜念抱着往外走了走,低声哄着。   纪若毫无预兆的跪在了地上,骨头连带着皮肉与地板碰撞的声音,打破了弥漫在众人之间的死寂。   米白被和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往旁边退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一个人,又急忙抬起,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后倒,顾暮寒伸手扶住了她。   沈天亿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纪若跪下去的一瞬间,脸上的稀松的肌肉不受控的抖动着。他弯腰想要拉起自己的妻子,却被甩开了手。   “沈天亿,我们离婚吧,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孽,是我先提的离婚,所以你不用怕你当初誓言应验。”纪若的声音听起来像笑又像哭。当初沈天亿信誓旦旦的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否则就让沈家断子绝孙。   “小若。”沈天亿拉着纪若的手,颤抖着松开。   “不管是谁说了什么,云歌是你的孩子,她出生的时候我就做过亲子鉴定,当初我让陈立谦带走她,也只是想报复你,并不是因为她是陈立谦的孩子。”   “陈妍,我们勾心斗角了这么多年,我也失去了我的孩子,所以当初害死你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累了,这沈夫人的位置,你想要就给你吧。”   陈妍看到沈天亿看向他的冰冷的眼神,脸色灰白,“纪若,你什么意思?”   “向那个孩子道歉。”   “你撒谎,我的孩子没有死。”   陈妍神色慌张从人群中拉出沈浅歌,指着他对纪若说,“你看长歌和我长得一样,她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死。”   “所以,我才向那个孩子道歉,而不是向你道歉,长歌的亲生母亲如果不是因为你调换了一个死婴给她,也不会发疯。”彷如从地狱传来的声音,在一瞬间,每个人都在惊恐战栗。   “长歌,不要听这个疯女人的话,你是我的孩子。你看我们多像啊。”陈妍表情狰狞的拉着沈长歌,让她看自己的脸。   “哈哈”纪若的笑声变得特别的凄厉,刺耳。   “陈妍,那是你的亲妹妹,你们当然长的像。”   纪若收住了笑声,周围的人都不敢呼吸,唯恐那苍白成一张纸片的人,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沈天亿,就算小景不在了,你还有云歌。”   “纪……若……”沈天亿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个不倒翁一样,倒栽葱似的倒了下去。   大雨在凌晨的时候戛然而止,放佛为了迎接一个全新的明天。    ☆、后来的   有些隐秘在心中,发了霉,生了毒,入骨相随,但是我们依然活着,与这些侵蚀我们身体的毒一起。   我们有千万个去死的理由,但是只要有一个活着的念头,便会紧紧抓着不放。我们从来不怕寒冷与黑暗,我们只是缺少等待黎明的勇气。   半年的时间,沈景的短发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肩胛骨的位置。   “姐,我今天好看吗?”   沈景从长椅上站起来,原地转了圈,柔顺的发梢在身后划出一个圈。   “好看,不用怀疑我的审美。”   “你说我今天和新娘子,谁漂亮。”沈景有些不依不饶的非要慕鸽给她一个回答。   “在我眼里,当然是你了。”慕鸽有些无奈的看着歪着脑袋的沈景。   “这可是你说的,我录音了。”沈景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按钮,慕鸽与她的对话,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慕鸽在她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没有好气的说,“早就在这等着我呢。”   “哼,米白听了一定会生气,然后她就不是今天最美的人了。”沈景露出得逞的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晶莹的光。   “可是,在你的顾大哥心里,她还是最美的啊。”慕鸽伸手扯了扯她微微扬起的笑脸。   “真是的,如果姐姐当初答应顾大哥的求婚,今天最美的就是姐姐了。”脸上的笑容突然垮下来,沈景有些遗憾的说。   “傻丫头说什么呢,顾暮寒与米白他们挺适合的。”慕鸽对这个妹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才不会喊她嫂子,明明顾大哥爱的是姐姐,他就是胆小鬼。”沈景说着,一来一回的晃着肩膀。   “你又知道了。我的小伴娘。”   回答沈景问题的是不是慕鸽,而是穿着婚纱站在门口的米白。   慕鸽轻松的将给沈景梳成的辫子挽好,笑着给米白说,“你别理她,她就是个小疯子。”说着亲昵的揉了揉沈景的头发。   “哎,姐,刚弄好的发型,你别弄乱了。”沈景不满慕鸽的说辞,抗议。   “没事,她说的挺对的,你顾大哥就是掉在你姐姐的迷魂阵里出不来了,所以我来拯救他。”米白拿起一旁的粉色芍药,轻轻的别在沈景挽好的头发上,丝毫没有在意的说。   “喂,今个是你结婚,怎么也跟她着胡闹。”   “胡闹怎么了,我高兴啊。”米白笑着说,慕鸽也笑了,然后两人扶着站起来的沈景往外走。   在车祸中,沈景的眼睛失明了,原本慕鸽要把自己的□□移植给她,但是沈景不愿意,她说她没有什么想要看的了。   “这样你们最好看的样子,就会留在我的心里,不会变了。”沈景拒绝进行眼睛手术的时候,这样说。   杜念与杨凡奉子成婚,只领了结婚证,婚礼准备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再补办,因为杜念不想挺着大肚子穿婚纱,她说太难看。   储颜与桑青宇正坐着飞机往回赶,电话里还在骂米白,婚礼日期定的太快了,他们都来不及。   “舅母”顾暮寒姐姐的女人小晚,看到她们出来,穿着小礼服,一点都不顾及淑女形象的朝着她们跑过来。   米白看了看一旁的慕鸽,“鸽子,你说她是在喊我,还是喊你。”   慕鸽翻了白眼,“大美女,当然是喊你,现在的小孩子真是要不得,看谁漂亮就喊谁。”   米白得意的笑着,弯腰抱着小晚狠狠的亲了一口。   储颜和桑青宇的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米白就任性等了一个小时,婚礼结束之后,米白和顾暮寒忙着应酬,小晚拿着不知道从那里得到的捧花跑到了慕鸽的身边。   “小舅母,花。”   慕鸽失笑,小晚年纪小,一直喊她舅母,米白就教她,喊自己舅母,喊慕鸽小舅母,喊储颜和杜念也喊小舅母。   “当然要喊舅母了,为什么不能喊舅母,她们都是我姐妹,我是小晚的舅母,她们也是,不就是又多了几个舅舅。”顾晚秋纠正小晚的喊法时,米白不在意的说。   米白的父母希望米白找个还不错的人定下来,顾暮寒的母亲希望顾暮寒能早点结婚,两个人一拍即合,米白觉得也还不错。   “慕鸽。”慕鸽刚从手里拿过捧花,顾晚秋就朝着她走了过来,慕鸽看到沈景正与一群小姑娘说笑,收回了目光,给顾晚秋打招呼。   “晚秋姐。”   “你母亲的情况还好吗?”   “最近比之前好多了,就是有时候会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过这样挺好,她的身体医生说好了许多。”纪若得了老年痴呆,脑子记不住了很多事情,有时候会把她当成浅歌,有时候又会把小景当成不认识的人。   慕鸽再朝着沈景在的地方看过去,发现沈景不见了,便匆匆与顾晚秋告了别,沈景眼睛看不到,她担心她出什么事。   “慕鸽怎么了?”   顾暮寒看到慕鸽神色匆匆,便喊住她,米白也转过身,看着她,“你们看到小景了吗?”   “小景啊,她与朋友胡闹,酒喝多了,我就让人送她去房间里休息了。”顾暮寒想起刚才   慕鸽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时间,对今天的一对新人说,“我要走了,等沈景休息好了,让杜念带她回去,正好顺路。”   “好,你照顾好自己。”米白在慕鸽转身走的时候,嘱咐说。   “唉,你啊,怎么刚结婚,就变成老妈子了。”慕鸽笑着回道。   “慕鸽,你说什么?”米白扬了扬手,握了握拳头,威胁的意味十足。   “我说,新郎真是幸福啊。”慕鸽说着摆手,先行离开了。   看着慕鸽匆匆离开的背影,米白问顾暮寒,“你说许嘉阳那个臭男人是不是故意霸占着慕鸽。”   万幸当初那份离婚协议许嘉阳与律师约定的是他三十岁之后生效。慕鸽当时以许嘉阳配偶的身份签署了许嘉阳的手术,失败率百分之九十。   许嘉阳没有死,但是因为手术不可预知的后遗症,他也没有醒过来。   “他会醒的,医生不是说也有醒来的可能。”   米白对远处回头的人摆手,“他当然要醒过来,不然鸽子怎么办。”   看到慕鸽离开,杜念问身边的杨凡,“许嘉阳会醒的吧。”杨凡看着因为怀孕而变得丰腴的杜念,点头。   在慕鸽没有出现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就知道,如果有谁能打开许嘉阳心里封闭的大门,那个人肯定是他的小鸽子。   他是个高智商的天才,也是个孤独的孩子。   因为幼年母亲自杀的经历,许嘉阳从小就封闭了自己,几乎不与同龄的交往,他的情感停留在了他母亲自杀,遇见沈云歌的那一年。   慕鸽是许嘉阳所有情感的寄托,是他从小到大的执念所求。慕鸽渴望有一个安稳的家,但是许嘉阳,他或许能为她建一座城,却没办法给她一个可以依靠的家,又无法真正放开她。   所以他们只能这样相互纠缠。   1993年,冬,大雪。   今天父亲告诉我母亲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昨天我还和她一起吃了她的生日蛋糕,她让我许愿吹蜡烛,今天我就只能从相片里看到她了。   父亲说,他要带着我去另一座城市,那个地方能看到大海,即使是冬天也会很温暖。   在车站,我看到了一个像小鸽子一样的女孩,我把小鸽子送给了她,她答应以后会和我一起玩。   她叫云歌。   2013年,春,晴。   我又见到了那个像小鸽子一样的女孩。   2015年,春,大雨。   对不起,我的孩子。   有些泛黄的纸张,在房间的一角散落,明显不同的笔记,显示它被人遗忘了二十年后,又被人找到,拿出来,添上了最后两行字。   “张医生,一年前,你给我做流产的原因是什么?”   “……胎儿,没有胎心。”   许嘉恒送过来的许嘉阳的东西,有年代久远的笔记本,有已经被淘汰的牛皮信封,有的用红色的印泥封住,有的没有,里面零零散散的写着一些话,没有封住的信封的收信人都是走失了二十多年的沈云歌。   医生建议家属在许嘉阳床前给他说话,这样可以加大他醒过来的几率,慕鸽每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坐在许嘉阳的床边,给他读一些东西。   被印泥封住的信封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慕鸽亲启。   慕鸽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拆开,这是最后一封了。   读完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她拖着僵硬的四肢,缓慢的从地上起来,转身朝着隔壁的房间里走,从床头柜的下面拉出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然后抱着它,一瘸一拐的又走到了许嘉阳的窗前。   里面整整齐齐的排列着20个形态各异的小鸽子,慕鸽看了一眼躺床床上,安静的睡着的人,开始一个个的将透明的水晶鸽子摔在地上。   楼下的吴妈被惊醒,慌忙的跑上来,看着慕鸽摔东西,不敢进门。   “夫人,你别伤了自己。”吴妈有些紧张的问。   “吴妈,去拿打火机过来。”摔够了,慕鸽对站在门口的人说。   吴妈大惊失色,“夫人,你要做什么,先生醒来是要担心的。”   看着吴妈没有动作,慕鸽脚踩慢死碎片的地面,踉跄着自己走出来,吴妈慌忙跟在后面去给许嘉恒打电话。   慕鸽因为不想让许嘉阳住在医院里,许嘉恒就让人买下了医院附近的房子,给许嘉阳改了一间病房。   慕鸽找到了打火机,不顾吴妈的推阻,回到了许嘉阳的房间,将许嘉恒送过来的东西收拾到纸箱里,点燃。   幽蓝的火苗不断的上窜,慕鸽把所有的信封,信,笔记本一张张撕碎,洒落在火苗上,看着它们被碳化,变成黑色的蝴蝶在房间里乱飞。   许嘉阳,你看看,我把它们都烧了。   不管你有多爱你的小鸽子,都没有了,你的小鸽子也不存在了。   许嘉恒带着沈长歌赶过来的时候,只见满屋子的乌烟瘴气,慕鸽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地上,屋子里能摔的东西无一完好。   “姐。”   沈长歌上前将慕鸽抱了出来,随后到的医务人员迅速的将昏迷的许嘉阳转移了出来,进行各种检查。   “长歌,你来了。”慕鸽木然的给沈长歌打招呼。   “姐,你还好吗,吴妈,拿医药箱过来。”沈长歌看到慕鸽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大声喊着。   “我很好,这是不小心弄的,不要紧,你别告诉小景,省的她念叨。”慕鸽麻木的看着自己的手,笑了笑,安抚长歌。   “许嘉恒,我要带我姐离开,这样下去,她会疯的。”沈长歌朝着许嘉恒大吼着,他不能看着慕鸽在没有希望的等待中把自己逼疯。   “长歌……”许嘉恒看着情绪激动的长歌,想要伸手拉他。   “许嘉阳想死,让他去死好了。”   许嘉恒一把拉住想要往正在接受各种检查的许嘉阳走的沈长歌。   “你难道不明白,他死了,慕鸽也活不成了吗。”   许嘉恒看着沈长歌不可置信的表情,又看了看神情木然的慕鸽,叹了口气,当初许嘉阳的手术成功率其实百分之十都不到,但是因为当时慕鸽的精神已经临近崩溃,必须给她一个活着的理由。    ☆、结局   许嘉阳醒了。   第二天慕鸽就离开了有许嘉阳的这座城城市。   四年后。   “嘉阳叔叔”   新初与念初从车里下来,争先恐后的朝着许嘉阳跑过去,许嘉阳从椅子上站起来,弯腰,将两个小家伙抱起来。   储颜与桑青宇紧跟在后面,在他们后面是抱着孩子的杨凡与杜念,走在他们旁边的是大着肚子的米白和顾暮寒。。   “你们过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许嘉阳有点意外的看着突然而至的一群人,许嘉恒和沈长歌一早不知道去哪了,不见人影。   “新初和念初新年的时候,收到你的礼物喜欢的不得了,一直嚷嚷着要见你。”许嘉阳依然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但是意外的是小孩子很喜欢他。   “我和暮寒过来看浅歌,顺便被他们拉过来的。”米白说的有些勉强,但是嘴角是扬着的,顾暮寒表示对自己妻子刀子嘴豆腐心已经习惯了,只是宠溺的笑笑。   许嘉阳转眼去看杨凡。   “我们啊,受老师所托,来看看你,他年纪大了,跑不动了。”杨凡笑着说。   “嗯,我是好久没见过他了。”   “难得凑的这么齐,你们要在这里转转吗?”许嘉阳出院后,回到了洛城,他在慕鸽来家的宅子上重新修了房子,幸好的是,那株合欢还活着。   “你要带着我们转转?”顾暮寒与其他对视了一眼,有些意有所指的问。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许嘉阳心里蓦地一紧,随之又自嘲的笑了笑。   “你知道今天几号吧?”杜念问。   “二月二十九。”   “有人曾经说过,这每四年多出来的一天,是时间额外的恩赐,这一天要完全的为自己,去做自己平常想而不能做的事。”米白接着说。   “四年前,她一个人离开了北城。”杜念说。   “八年前,她给初恋表白。”储颜说。   “不知道,今年这一天她会去哪里,做什么。”米白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嘉阳就已经开始往外跑了。   门口,许嘉恒与沈长歌刚刚进城采购回来。   驾驶座的许嘉恒被许嘉阳一把拉下来,沈长歌也跟着赶紧下来,看着许嘉阳开着车来个原地180度掉头。   “喂,许嘉阳,医生说你还不能开车。”许嘉恒在后面跳脚。   看着站在门口的一群人,许嘉恒问,“你们给他说什么了。”   许嘉阳一路开车直奔洛城的车站,他知道如果有一天,慕鸽觉得再出现,北城,洛城,海城选一个地方,她肯定会回洛城。   车站前的广场被时间镀上了老旧的纹路,对面的游乐园因为重建,变得漂亮洋气。   2020年的2月29号,晴,没有雪。   许嘉阳看到已经被弃用的喷泉边上坐着一个双手捧着一个鸽子的小女孩,他的脚不受控制,朝女孩走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抱紧了怀里受伤的鸽子。她与妈妈走散了,从车站里出来,她看到有两个小男孩在欺负一个受伤的小鸽子,她想救它,就与妈妈走散了。   “妈妈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小女孩虽然记得妈妈的话,但是还和许嘉阳说了话,妈妈说眼睛明亮的人,不会是坏人。   “你妈妈呢?”许嘉阳问。   小女孩摇了摇头。   “各位乘客请注意,一位四岁,身高一米左右,穿着白色外套的小女孩与母亲走散,如果有人看到,请将她带到车站服务前台,谢谢您的配合,许念慕小朋友,你的妈妈正在找你。”广场的上空传来了寻找孩子的播报信息。   “叔叔,你能把我抱起来吗?”   许念慕伸手拉了拉望着声音传来方向僵住的许嘉阳。   “妈妈说,如果我找不到她了,要站在最高的地方,这样她就能找到我了。”   “你叫许念慕。”许嘉阳的声音有些发抖。   “许诺的许,想念的念,钦慕的慕。”许念慕坐在许嘉阳的肩膀上,朝着看向她的慕鸽挥手,“妈妈,我在这里。”   许嘉阳曾经在一封信里写道:   如果我有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她的名字就叫许念慕,她肯定是我所许诺的,我所想念的,我所钦慕的,唯一的你与我的孩子。   我会倾其一生,让我的孩子与你幸福平安,我的小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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